第135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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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天下看了一眼天色,此刻午时方过,依着相国府的规矩,正是午歇之时,环儿此刻过来的用意再是明显不过。济天下虽好银钱,甚而有时胜过自家性命,却也不是只进不出的铁公鸡,使起钱来十分大方,待这环儿更是优厚,她也就加意奉承,兼之这济天下看似文弱,实则精壮过人,更是凭添了她三分春意。这环儿若是情动了,直可缠绞得济天下酥麻到骨子里去。
  奈何今日非比寻常,只消一想到房中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煞星,济天下便是绮念全消,看环儿也便如木鸡瓦偶。他一心想的只是快些离开这不祥之地,当下随便寻个借口,便舍下千般哀怨的环儿,夺路而去。此后数日,济天下虽然每晚回房歇息,却如老僧入定,在榻上安然仰卧,深吸慢呼,似在宁神养气,任那环儿如何勾引,只作不知。
  环儿直恨得心底里都麻痒痒的,不懂怎地一个妙人就忽然变成了木头。好在济天下赏她的银钱细软多了一倍,总算慰藉了她伤痕累累的心儿,还有些富余。
  纪若尘这一神游,便是七日。
  七日之中,相府中一应人等都在各自忙碌着,看似毫不相关,实则气脉相连。纪若尘分出一缕神识,一面体悟着三清真诀,一面与人世间所脉印证,以求找个可以凝聚身体的方式。济天下则在授业之余,日夕翻阅本朝各类正史野传,历代天子的纪事更是一一细读。
  而那杨相国二小姐元仪,则在族中子弟聚宴中语出惊人,指点着一众大小公子,放言都是些扶不起的脂粉软货。她年纪幼小,或许知道,或许不知自己已得罪了东都几乎所有权宦子弟,但众人畏惧杨国忠的权势,无人敢出口反驳。然而这当中便恼了一个人,那拍案而起的,正是杨元仪的亲姊,相国府大小姐宛仪。
  卷三 碧落黄泉 章八 无归处 五
  且不说相国府两位小姐如何吵得针锋相对、火星四溅,让一众权宦子弟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提二小姐好勇斗狠,各自撂下了狠话无数,洛阳满城上上下下,关注的还是国相杨公国忠回城省亲这件真正大事。
  腊月底,洛阳突降大雪,三日不停,平地雪深尺余。富庶人家自有炭火锦裘,只是苦了城里城外的穷人家,瑟瑟抖着,还得忙碌生计,筹办年货,肚子里不住咒着老天,面上还得堆出笑脸,在外人面前说道瑞雪兆丰年,这等大雪,正是因相国大人回洛阳才带来的吉兆。
  腊月二十八,雪住天晴,东都洛阳满城镶银,迎来了官道上数百人壮马肥、戟亮甲明的悍猛禁军铁骑,当朝相国杨国忠正在队伍中间。只不过他并未如朝庭其它大员那样乘坐八抬暖轿或是六乘车辇,而是乘一匹高头白马,身披亮银软甲,软甲上再罩雪色貂麾,便这样顶风踏雪而来。
  遥遥望去,人如玉,马似龙,那滔滔气势,实令人赞叹!
  洛阳百官早在城外守候多时,尽管冻得面色发青,但见相国如此风采,自然采声一片。洛阳王李安乃是帝室之胄,裂土封疆,拥兵一方,本来是该杨国忠去拜见他的。但此时杨国忠权势滔天,他便也迎了出来。为示敬意,又免非议,李安车驾便停在了洛阳城门正下,如此便不算是出城相迎了。
  遥见杨国忠行近,李安不由得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恼怒。欢喜的是杨国忠权势薰天,自己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毕竟杨玉环在献给明皇前曾是自己的王妃。恼怒的是想想十几年前,这杨国忠不过是洛阳一介不起眼的小混混,与自己相比一者在天,一者在地,这短短时光里,人事变化竟如此之大,自己反倒要奉承着他了?而且居移气,养移体,自那杨国忠坐上高位后,气质潜移默化,如今踏雪而来,竟也是有模有样的,谁又会想起十余年前那个在洛阳游手好闲、一脸惫赖模样的小混混?
  既然有妹如玉环,杨氏一族这一辈的子弟,多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杨国忠更是其中翘楚。
  见杨国忠队伍行近,李安收拾心情,堆起一脸笑容,走出车来,亲自迎上。
  洛阳城外一番客套后,杨国忠终于前呼后拥的入了相府。他卸下银甲,在正堂坐好,受过宗族众老、妻妾儿女的参拜,方得余暇喝一口茶。
  这口碧玉珍珠正在喉中翻滚、余香刚发之时,杨宛仪便冲上来抱住杨国忠左膝,叫道:“爹爹!元仪她欺负人,你要为我作主!”
  杨元仪又岂是个肯示弱的?当下占了杨国忠右膝,叫道:“明明是她不讲道理,现下倒反咬一口!”
  杨国忠素来痛爱这一双冰肌雪肤的女儿,也知她们自小不合,自元仪懂事时起就打到现在的。当下拍拍她们,示意稍安勿燥,反向立在一旁的儿子问道:“恕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杨恕向宛仪元仪各望一眼,嚅嚅地说不出所以然来。三人自小玩到大,他素来被姐妹两个欺负得狠了,畏惧早种在心底,这时哪里还告得出状来?
  见独子这个样子,杨国忠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好在杨恕年纪幼小,日后好好教导,还有成材之机。自从府上延揽到了西席先生济天下之后,在他的教诲下,杨恕性情实已变得阳刚许多,见识也颇见宽广,令杨国忠心中暗自称许。
  见杨恕说不出所以然来,杨宛仪眼珠一转,立刻抢着道:“爹爹!元仪她说族里的男人都只有面目生得好看,全是靠脸蛋吃饭的软货!”
  杨国忠脸色登时有些难看了。他向来自诩样貌,杨元仪若真是如此说,那可是把他也骂在里面了。这一句构陷实是厉害,休看杨宛仪还不到十岁,这心机机变着实小看不得。
  只是若论机变狠辣,杨元仪也绝不稍逊半分。见杨国忠黑着一张脸,她也不为自己解释,而是叫道:“爹爹!宛仪喜欢族中几个堂哥,但能说出来的好处只是他们生得漂亮而已。啊对了,前些日子她和洛阳王的小公子在一起玩皇帝皇后的游戏,她演皇后,演得开心得很,听说他们不光穿了龙袍凤冠,还专门做了一张龙椅呢!”
  这下饶是杨国忠跋扈惯了,也不由得面色大变,厉声喝道:“宛仪!这可是真的?”
  杨宛仪鲜见杨国忠发这么大的脾气,登时吓得小脸苍白,说不出话来。杨国忠一见之下,就知必有此事。这事连元仪都知道了,那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虽说只是小孩子们顽皮,可是毕竟龙服凤冠都是犯忌的事,若被人报了上去,他与李安至少都是个管束不力的罪名。就算明皇不去治他们有不臣之心的诛族重罪,也必是自此失宠。
  杨宛仪见势不妙,忙向元仪叫道:“元仪!当初你不是也想一起玩吗?只是我不肯带你……”
  啪的一声,杨国忠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元仪小脸登时肿了起来,她大眼睛中溢满泪水,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杨国忠喝道:“正月十五之前不许你踏出府门半步!以后也不准你再和洛阳王府的人来往!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玩什么皇帝皇后的游戏,我就把你嫁到回纥去!”
  这阵狂风骤雨般训斥登时把杨元仪吓得傻了,直至杨国忠含怒拂袖转入后堂良久,她才怨毒地盯了杨元仪一眼。杨元仪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回瞪过来,而后方趾高气扬地离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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