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出书版) 第3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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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们就出发了,分两辆车,文胖的皮卡拉着老吴和棺材,老吴的破丰田坐着我们四个阿朱会开车,给我们当司机。老吴口中的xy村是个连导航上都找不到的鬼地方,他引着文胖在前面开,我们四个随后,两辆车在山沟里越走越深,四周的景色也越发僻静,翠绿而起伏的山峦环绕四周,感觉就似被一妖人直接引入了盘丝洞。
  大约走了五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老吴的诸亲眷都在村口等着。
  见了我们的车,人群开始放声大哭,有的哭“姐姐哎”,有的哭“姑姑哎”,有的哭“舅妈哎quot;,紧接着老太太的外甥、侄子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抬棺材,老吴一溜儿七个舅舅,个个精神矍铄,把我们几个押解下车,二话不说给戴了孙子孝。
  孙子孝不是好戴的,戴了是要磕头哭灵的。
  说回来都怪老吴,这么多年了,也没想到和邵丽明生个孩子,末了还得找几个学生凑数。我们私下里分了个工,我专门管钱,阿朱跟着文胖跑腿,核儿跟着七舅跑腿,徐真人平时就有重复无意义动作的习惯,所以一直陪着老吴磕头。
  老吴还经常偷懒,徐真人倒是不折不扣地磕头。我问他:“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他说:“我的毕业论文有题目了——《何为美,鲜血、神秘与死亡)。”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灵堂布置在老吴家二十年没人住的旧屋里,顶上一半有瓦,一半没瓦。东边的山墙也塌得差不多了,屋内光影斑驳,花圈堆叠,烟雾缭绕,地上铺满了黄纸,花哨的棺材被简易地架在门板上,里面躺着被文胖整得面色如生的老太太,银装素裹的男女号哭着如游魂般来去,这仿佛是一场由莫奈营造的奇幻梦境。
  我真恨我们学校,专门收一堆疯子。
  阿朱来找我,说是厨师来了。按照老吴家乡的规矩,办丧事必须摆三天的宴席请全村来吃。我瞧眼前这人既矮又胖,一脸烟火气,是典型的厨子模样。可惜他比看上去厉害许多,他伸出一只爪子,前后扬了扬说:“五百一桌。”
  我找到七舅问要多少桌,七舅掐指一算:每次上桌。我转身差点给厨子跪下了,大爷,我只有三万块钱呐!
  厨子和蔼地说:“小伙子,三天的宴席其实只有四顿饭。你看,你们今天下午才到,中午那顿就省了。明天的早饭是不用摆的,到了后天,吃过中饭就下葬,丧事也就结束了。”
  “那五百……”
  “也不贵。”厨子说,“从桌椅板凳到锅碗瓢盆、筷勺,从买菜、洗菜、烧菜到摆台、刷锅洗碗,从颠勺的、洗碗的到跑菜的,我们一手抓到底,一以贯之,全然不用你们主人家操心。
  “行了,就你了。”阿朱说。
  我不同意,我拉他到一边说:“你到底认真想了没有啊?五百块呐!这深山老林的。”
  阿朱说:“正因为深山老林才要让他弄,否则你上哪儿买菜去?还有,别老在乎什么钱不钱的,老吴在这儿呢,钱花完了再问他要啊,他不给就打他啊。你这人就是实诚。”
  我望着阿朱,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阿朱问:“怎么了?”
  我说:“你怎么比以前聪明多了?”
  我印象中的他没这么精明。
  阿朱笑了笑,说去别处帮忙,就走了。
  厨子还在等我的答复,我回身给他数钱。厨子龇开一口黄牙说:“小伙子,你选择了我们这个优秀的团队,你真有眼光。”
  带着几个老妇女流窜在乡野的葬礼现场,还好意思自称团队,另外谁选择你了?
  除了厨师,还有“八音”“八仙”,吹的、拉的、弹的、唱的、哭的、抬的都要钱,连在棺材前面摆个猪头都要我三百八。
  我说:“你把我的头剁下来放那儿吧,我这头不值三百八。”他们说:“小哥,你省这点儿干吗呢?都是为了办好丧事嘛,丧事办不好,也对不起老人不是?”
  头一天我就花了两万七八千,接近破产,除了这些,还有和尚钱。对了和尚呢?
  我去问文胖,文胖高深莫测地摘掉了帽子,帽子下原来是颗锃光瓦亮的头颅,接着,他从包中摸出一袭金黄的袈裟,他爱抚后悍然披上说:“和尚来了”
  我哭了。
  文胖解释说:“这就是三千元套餐的标准配备,如果是八千元套餐,就有真和尚了。”
  “那中间五千元那档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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