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纸刀(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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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目光对上,凌厉与敌对若隐若现,微不可察。彼此间一团虚假和气,温柔得像这春风,他们相顾微笑,又过一会,伏子熠却忽然敛了笑容,喃喃道:“是啊,我做了那么多背德事,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知为何,他眼神骤然空洞,失了光亮,转瞬是一副悲伤模样。
  伏城一时愣住,伏子熠低眉垂首,轻轻叹息:
  “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可是后悔没用,道歉也没用。所以我认罪,等候处理……
  “是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周茉。如果你见到她,麻烦替我转告,我什么都愿意承认,她想怎样我也都答应。真的,她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声音沉痛悔过,他说完,缓缓摘下鸭舌帽。黑发里夹杂银丝,在阳光底下格外刺眼,伏城抿唇不语,偏头望向一侧。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痛心疾首,可不得不说,在伏子熠轻声忏悔的过程里,有那么一时的失神,他在动摇。
  所幸感性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大。半秒冷静过后,他察觉这番感人肺腑的言论中某些似曾相识的词眼,「我后悔」「我知错」「我一时糊涂」……好耳熟,是谁也曾流着泪对他讲过?
  心觉有趣的同时,他也有些醒悟。
  伏子熠太聪明,聪明得掌握了这世上最温柔的利器。
  披着和善的人皮面具,向人示弱,与人交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痛改前非,求人原谅,在女人这种重情又易心软的动物面前,只要有足够完美的演技,「赤诚」二字屡试不爽。
  可原谅是多么美好又难得的一份情感。有些事情,有的人,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再悔不当初,也没资格被原谅。
  “嗤”地一声,无谓的妇人之仁收起。伏城抱臂,颇为讽刺地哼笑:“中文系教授,还真是会说。当初把她哄上床的时候,也是这么诚恳吧?”
  没说这个“她”是谁,因为可以指代太多,也因为不需指代,对方也心知肚明。
  伏子熠默然,伏城又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实在躲不过了,就想一死了之……这也好办啊,想死还不简单,随时都可以。”
  纸箱中躺着一把裁纸刀,他突然抓在手里,拇指上推。咔哒咔哒一阵声响,尖锐刀片出鞘,下一秒,冰冷的刀刃逼在伏子熠侧颈:“要不要我帮你?”
  一瞬间,风静止,鸟鸣也停息。
  伏子熠眼眸发抖,本能的震惊与恐惧来不及掩藏,伏城目光含笑凝视,在他呼吸错乱之时,又将刀片“唰”地收回。
  一声闷响,裁纸刀落回纸箱里。男人松气回神,伏城在他耳边轻蔑笑道:“伏子熠,你胆子真小。”
  从前多少次想揍他,极度冲动时,也真想过要杀了他。而如今一看,都已没有必要,该来的报应马上会来,事实上,他也早就开始自食其果。
  没什么好聊的了,伏城拨开他肩,侧身错开:“我还有事,借过。”
  在伏子熠的注目中,他沿着鹅卵石路向前走。一路花香拂过面颊,在他就要转弯时,男人在他身后扬声开口:“我们父子一场,这么多年,我都把你当我亲生的孩子。”
  伏城脚步微顿,在路尽头站定。
  “小城,希遥她没有心。”伏子熠一字一句说,“你为她陷这么深,不值得。”
  久久沉默,伏子熠站在树下,望向远处那个单薄背影。倔强,坚定,又义无反顾,而最终也如他预料——
  “管好你自己吧,”伏城冷冷说,“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
  这话恍若笑话,随即风吹来伏子熠怪异的笑声,悠悠浅浅,如咒怨,也如警示:“好孩子,可别走了爸爸的老路。”
  “放心。”伏城回过头,冲他淡淡一笑,“不会。”
  四下里草木被风掀起波浪,伏子熠看着他重新转身,一步步远去。终于,那个瘦高人影淹没在翠绿的树林,从聚到散不过几个分钟,好似人生变换,缘分薄浅。
  亦叫他记起这孩子童年时候,有一次他带他去公园玩,小孩子见什么都新奇,一眨眼便钻进密林找寻不见。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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