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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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玩交易,是一桩隐秘交易,很少当人。樊波既然不参与业务,自然对里面的弯弯绕绕茫然无知。找他了解樊沪记的交易,就好像找银行门口的保安问贷款的事情一样。
  “樊沪记有没有留下什么档案文字什么的?”
  樊波摇摇头:“破四旧的时候都烧了。我申诉信里的文物清单,都还是从文物商店里抄来的。”
  “那么樊老掌柜从前跟什么人打过交道?”我有点不甘心地追问道。
  这个问题太大了。樊沪记虽不是什么大店,但也算是名号之一,跟他们打过交道的人数不胜数。樊波呆了半天,才慢慢吞吞道:“我见过许多,都不记得名字。”
  “他最好的几个朋友你还记得吗?”我问。樊老掌柜的好朋友,肯定都是古董圈里的,说不定能知道樊老掌柜收购缺角大齐通宝的内幕。
  樊波想了半天道:“跟老掌柜最好的,应该是一个叫周顺勋的先生。”
  “哪家铺子的老板?”
  “呃……不是卖古玩的,是晋京汇银号的经理。”
  “这个周顺勋先生在哪里?”我问。
  “49年去台湾了。”
  “啧。”我大为遗憾。
  樊波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满意他提供的消息,便说道:“周先生人很好的,每次都主动跟我打招呼,有时候还打赏我几块钱。老掌柜常说,没有周先生帮忙周转,就没有樊沪记,让我见到他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不可无礼。”
  我猛然抓住他肩膀:“你再说一遍!”
  “周先生人很好……”
  “下一句!”
  “老掌柜常说,没有周先生帮忙周转,就没有樊沪记……”
  我眼睛一亮,我都已经绝望了,可没想到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古董这个行当的特点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一件古玩,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很难预料。小规模的铺子,都是靠本钱周转,现金流很容易断裂,稍有不慎就会赔得倾家荡产。但清末以来,西方银行业进入中国,带来了先进的金融理念,尤其是在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口通商地区,外国银行、本国银行加上大大小小的私人银号多如牛毛,给了古董商们一个新的选择。
  比如说他们看中了某件货,恰好钱不凑手周转不开,就拿一件古玩去找银号做抵押贷款,贷出现金把货收到手里,等周转开了,再去还钱赎回抵押品。这么做,实际上就等于把积存货品转换成流动资金,手段灵活,收货快,利周转,尤其对一些想收大货的小铺来说,非常重要。
  樊沪记规模不大,如果要收购像缺角大齐通宝这种级别的古玩,自己出钱风险太大,很有可能会走银行贷款的路子。这种贷款,势必要找相熟的人。听樊老掌柜这句话,显然周顺勋所在的晋京汇银号,是樊沪记最常去贷款的渠道。
  古玩和金条、房子、工厂之类的东西不一样,专业性太强,估起值来有难度,种类又是千变万化。所以银行做这种贷款,都会把货物和抵押品信息附在账本右侧,什么种类、什么样式、什么颜色花纹、什么质地等等,以便查询评估。五脉作为权威鉴定机构,经常会被银行请去做评估,所以我对这一套知之甚熟。
  换句话说,如果能查到晋京汇银号的账本,说不定里面就有戴熙字帖的详细资料。
  我又问了樊波几句关于晋京汇银号的问题。樊波只知道这家银号是京城一位山西籍大员开办的,总号在北京,在上海等地设有几个分号,规模不算大。与其说是银行,倒更像是私人高利贷。我心里有数了,像这种银号,组织非常严密,每个月掌柜的都得向总号报账,账簿也要定期封存运到北京的总号存档。
  如果是别的人,可能就放弃希望了。事隔这么久,又经历了这么多次变乱,恐怕这小银号早就倒闭了,去哪儿找啊?
  但我还不算完全绝望。
  因为我恰好认识这么一个以收集档案为乐的家伙……
  我匆匆告别樊波,离开弄堂,找了个能打长途电话的地方。
  我不是打给郑教授或刘一鸣,而是打给图书馆。
  我去找《清明上河图》照片的时候,图书馆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你想找银号的账本、赫德的海关档案、张学良的电报密码本,咱都能给你挖出来。”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一直记在心里。他专注收集各类破旧档案这么多年,说不定真能查到点东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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