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 第8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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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当伤感么?”
  “或许罢。”
  “真乃无稽之谈,懒得理你,人生当是花开月明才对。”
  说是不留,第二日,他们便就下山,离了琅琊。一路走走停停,直是过了半月有余,才至凤尹县。
  彼时,王子楚见着街市,直是闹着要食路边的米糕,这一路也确是生了些饥肠,周如水便命驭夫停了马,亲自抱着王子楚下去。便就这时,街道另一头忽的就冲出一波人马,踏马横行,撞得道旁的小摊翻的翻,倒的倒,十分的狼狈混乱。更就直直冲向他们的马车,撞得驭夫忙是掉转马头。为此,四下众人都受了惊吓,沸沸扬扬朝这头看来,周如水也是一骇,忙护着王子楚跑开,将他挡在了身后。
  待她再回过神来,根本不及闹明白是怎生回事,鼻尖便被一阵莲花香气所袭,紧接着,风浅楼冷厉的笑声传入耳中,她惊了一跳,稍稍一动,便觉身子一软,尚不及惊叫出声,便被他拽了个正着,冰冷的黄金面具直直在她面前,风浅楼阴蛰可怖的眼眸中倒映出她惊吓的脸,王子楚的哭声就在耳畔,她再想挣扎,却是渐渐丧失了神志,须臾,已是真真失了知觉。
  第204章 浮生若梦
  周如水醒来时, 正蜷缩在湿漉漉的石面上,手脚都被粗绳绑缚的不得动弹, 眼前更是缚着块粗砺的乌黑麻布。她努力想要睁开眼,所见却是黑漆一片, 侧耳去听, 更觉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
  动不得, 看不着, 身上有种黏腻腻的感觉,连续不断的水滴声徘徊在她的耳畔,更有的,直接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发上。这种感觉冰凉又彻骨, 带着浓烈的潮气涌向她的鼻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潮湿甚至带着腐臭,叫她几欲作呕。她无力地动了动,手脚绑缚处便随之传来尖锐的酸痛。这酸痛叫她一激灵, 也使得她忽然就清醒了许多,更叫她心中那几乎将她笼罩淹没的近乎本能的恐惧生生压去不少。
  昏迷前的那一眼, 对周如水而言直是惊悚至极。惊悚不在于再次见着了风浅楼,而在于前岁,风浅楼直截对她所言的那句, 她逆天而生,才是真妖孽。也当她再次看见他,她才终于又面对了自个, 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今日她所得一切不过侥幸。她本该早绝于世,若不是机缘巧合,若不是子昂,她根本不会在这儿,也根本得不来庐临山上那逍遥清静的日子。更她不愿,不愿三郎晓得她是逆天之人,她怕她最亲的人也将她视作妖孽。
  许多事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转了圈,她咬了咬唇,硬生生压下恐惧,慢慢靠着石壁坐起了身来,偏了偏头,黛眉轻颦,语调却十分的平静,平静地仿佛被虏来,被捆绑,被遮住双眼的不是她一般,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风浅楼?”当听着自个的声音少顷便传来回音,她侧过脸直直就对向右侧前方,几乎笃定地轻声开口,“风少主将本宫绑在这洞穴之中是为做何?难不成,前岁未要了本宫的心头血,如今,便再来取么?”
  她说这话时,平日里白玉无瑕的面庞是几近透明的苍白。然而,她却还带着笑,像是春寒陡峭,绽放在山头上的花儿。
  彼时,风浅楼便就在她面对的方向,侧躺在一块大石上支头看她。他的目光懒散至极,亦也妖冶至极。待她将话说完,他终于动了动,眸中涌动着凌厉磅礴的寒意,直是盯了她一会,才缓缓哼道:“小阿骄可真是好耳力,只闻呼吸之声,便知本君在何处。然,耳明亦能心明么?”
  说着,他索性坐起身来,濯濯生辉的金莲面具在幽暗的洞穴中散着诡异的光,鲜红妖冶的宽袍大袖随着他的动作猎猎而响,他眯着眼,手指轻叩着腰间的玉笛,舔了舔舌,邪肆地说道:“上回你见了本君,既哭又叫,可是十分惊恐。如今经历许多,倒是平静了不少。这般,真是无趣了!”说着,他又一叩指,这一声过后,洞穴之中便就传来了一阵涌动的风声。风声渐渐近了,竟是涌来了一团团莹亮的光火,这诡异的光火就浮动在洞顶,待得仔细看去,才知,竟都是些集结成群的萤火虫。
  待他再一叩指,周如水眼上的黑色系带,与手脚上被绑缚着的粗绳便都应声而解。陡然亮起的光火射入眼中,直叫周如水一滞,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待得她再睁开眼来,风浅楼已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俯身看着她,眼色妖异,神色冰冷,就在她面前伸出手来,不过勾了勾手指,便有一只萤火虫直直落在了他的指尖。
  哪怕隔着面具看风浅楼,也能知他定是长着一张极其俊美邪气的脸。他冰凉的手指就在她眼前捏着那萤火虫莹亮的虫尾,低沉而又危险的嗓音慢吞吞地在她耳畔响起,他神色不明地盯了盯萤火虫,又盯了盯她,像是看着被抛上岸来脱了水的鱼儿,满是煞气地自言自语道:“本君年幼时受过不少欺凌,彼时便想,来日方长,本君也会有孔武有力的那一日。到了那一日,得罪过本君的便都得死!”说着,他的双眼猛的一红,手中使力,就在周如水眼前将那指尖的萤火虫捏了个粉碎。
  莹莹光点眨眼便成了渣滓,周如水却未有半分的恐惧,她仍是平静地望着他,更甚至,她的眸中有近乎清澈的悲悯,“你真可怜。”她勾了勾唇,才又继续说道:“我前岁总想我母后,想她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头了,命也就没了。又想命苦的人都一样,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接着摔,摔着摔着,便就摔进泥里了。你和她可像,所有的执念都是恨。恨到连爱也忘了,恨到头了,便就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连真面目也不敢叫旁人瞧了。你才多大,一生便就这么过活么?”
  她这话太真挚,也有太多的怜悯,是可以溢出的温柔,更是对世间万物对美好世间的最纯粹的善意。却这善意像一把刀,刺得风浅楼双目猩红,他幽深狭长的眼眸冷冷眯起,实是有些恼羞成怒。然,这狰狞的面目不过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的怪笑了起来,愈发地心平气和,愈发地涌动着暗潮。他沉沉地看着她,撇了撇嘴道:“话莫说得太早,周天骄,你不是泥人,你也会有恨的!本君是苦命之人,你的命也好不过哪儿去。你确是猜着了,今日确是来取你的心头血的!等等罢!等等你便能尝着恨了!”
  这最后一声,怪声怪气,可谓十分的狰狞恐怖,更他红衣烈烈,笑声诡谲,阴邪得如是降世的妖魔。便见他大袖一甩,忽的就指向洞穴的另一头。待他再一扣指,万千萤火漂浮涌动向洞穴那处,如梦似幻,如是繁星,亮得惊人,也诡异得惊人。
  便在这涌动之中,前头分明亮堂了起来,周如水的心中却莫名一咯噔。风浅楼的话太过笃定,他是有备而来,而她却毫无所知,束手无策。
  便见正前方的山壁被整片的凿穿,被凿穿的山壁后头竟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搭着一座尸骨塔,成百的尸骨狰狞地堆砌在一处,最上方更是头骨所叠,一双双空洞的眼眶正对她,如是一双双饱含憎恨的眼。萤火一动,甬道中也浮动起了青绿色的鬼火,鬼火蔓延之处,遍地都是碎石,再往前,几尊护国神兽歪斜的倒在一道巨大的石门之前,而那石门之上分明刻画着她周氏的族徽。
  “这是?”在看清族徽的那一瞬间,周如水被一种无声的恐慌席卷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声音更因惊惧而有些变调。她真觉着,这阴冷的洞穴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便是你周国的宝库啊!就在这凤尹县中,就藏在这紫云山内,你不是早便来过此处了么?怎的却失之交臂了?”见她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风浅楼笑得十分的畅快,他盯着她轻颤的羽睫,盯着她一夕间变得惨白的脸,如是望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须臾,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尸骨塔,冷淡的嗓音下隐藏着的是令人惊惧的愤恨。他舔了舔牙,有些偏执,有些病态,充斥着仇恨与刻骨的狠意,极尽悲愤地说道:“你知这是甚么么?这是还魂阵,是吾宁川城的招魂之引。这些个尸骨之中,大多都是吾宁川的异士,当年,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周国,是为与周交好,是为万世之太平。他们与你我未有甚么不同,他们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他们本待着功成之后返回故土,却你的先祖只为了一己之私便将他们活活坑杀在了这洞中。叫他们有家不得归,有魂无处落。他们早该回到宁川去了,他们的魂魄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归家。如今,本君终于寻着了他们的忠骨,本君为宁川少主,自然要替他们讨回公道。今夜,本君便要以你的鲜血为他们送行,以周国的宝藏为他们开道,迎着他们风风光光地归家去,讨回这笔经年的血债!”
  说着,他忽的一顿,声调怪异,睨了眼神态木然的周如水道:“怎么?不信?光有你的心头血不够,还当有凤阙对么?小公主莫急……”言至此,他忽的歪了歪头,哼了一声,从她身前让开,望着洞口,古怪笑道:“巧了,凤阙来了。”
  应着他这话,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待得近了,未见来人,周如水却是目光一动,忽的勾了勾唇,她轻轻道:“来的不是凤阙,是我的三郎。”说着,她偏了偏头,在风浅楼冰冷的盯视中,有些得意,有些欣喜,十足温柔地补充道:“我的心头血,你怕是要不着了。”
  她话音未落,果然见王玉溪自黑暗中走来,一袭白衣,俊美无筹,如是神祇。只他脸色比往日里苍白许多,唇上也好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见此,周如水有些心疼,心道他久病未愈,如今又为她操劳。想要上前,却稍稍一动,腿上便涌来一阵难耐的麻意,这麻意太过尖锐,直叫她跌回在原地。待她再抬起脸来,却听风浅楼笑得猖狂至极,他怪异地睨着她,冷笑,怪腔怪调地说道:“小公主生于宫廷,却不知这世间最难猜的便是人心么?你的心头血可不是本君来取的!如今要你命的,可是你的三郎啊!”
  说着,他扭过脸看向终于走近的王玉溪,魅亮的眸子盯向他神色淡然的脸,熟捻笑道:“也是了,我也曾被他所骗,还以为,他真对你爱之重之,不顾生死了呢。却原是咱们都想茬了,他自小便中了诛心之蛊,本就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怎会爱人?若不是因着你身上的凤阙,你以为,你能近的了他的身么?”
  “甚么诛心之蛊?甚么凤阙?”风浅楼的话十足的荒唐,荒唐到推翻了周如水所有的认知,直叫她蹙起了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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