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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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嫖的模样比先前更加憔悴狼狈,甚至,连妆容都散乱了,趔趄地进殿,喃喃地道:“皇上,阿娇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她怎忍心,怎狠得下心……”
  只一言,刘彻眼底精光微闪,沉沉眸色越发冷凝:“阿娇究竟是如何与你说的?还不快速速告诉朕!”
  “我劝阿娇,她不信……就用李氏试你一回,若是你……她便回宫,可你却……”刘嫖一面说,一面留意着刘彻的神情,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无动怒之兆,言语间也平稳了许多,“她本只是去洛阳的,安顿好了便书信与我,可我坐等右等,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的音讯,就差人去了洛阳,可她竟然没去过!”
  “郭舍人!传张汤汲黯臧宣桑弘羊速速进宫!拟旨各郡太守,全力寻找,不惜任何代价缉拿进京。若有相似不确定的,也一并带来,宁枉,勿纵。”
  听他如此雷厉风行又条理清晰的安排,刘嫖略略心安了些:“皇上,阿娇还……寻得回来?”
  “且放宽心罢,既是她自己走的,说不定哪一天便回来了呢?”刘彻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刘嫖,还是他自己。虽然已加派人手,全国搜寻,可他心里却没有存多少奢望。阿娇的性子有多烈,多倔强,他是清楚的。
  或许,她就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冷眼旁观,看他疯狂地搜寻,看他孤注一掷地坚持,刘彻甚至能看到她眉梢一挑,唇角便浮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却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和怜悯。
  他原以为刘嫖是知情的,却不想,竟连她也骗过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流逝,京城人心惶惶的搜捕也渐渐淡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改变。
  “皇上,您莫再自伤了,阿娇……您还是收手罢。”看到刘彻不眠不休地扎在朝务上,不死心地一波一波地派人奔波于整个大汉,整个人更是没有半分笑意,冷厉而漠然,便是刘嫖,也忍不住含泪劝解道。
  刘彻叹了口气:“姑母,朕无事。”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天上没有一丝云,蓝得如一方上好的暖玉,偶有鸿雁飞过,极好的日子,可是,究竟好在哪里呢?刘彻默默地想着,好与不好,对他而言,早已没了差别。
  回头看一眼,刘嫖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那场大病虽没有要了她的命,却真的伤了根本,正扶着盘龙柱喘息;郭舍人和青衣站在不远处,略带担忧地看着自己。或许,也只有他们还能陪着朕一起想你了。刘彻自嘲地笑了:“人生有八苦,求而不得最苦。朕曾让你受过的,没有受过的,如今,你都让朕千万倍地尝过了,可你为何还不回来?”话到最后,已几不可闻。便如这剜心的痛,除了自己,再没人知道了。
  当你爱的人离开,你会悲伤多久?
  刘彻没有时间悲伤,这个庞大的帝国,需要他日日夜夜费心伤神,需要他为远征的将士庆典;需要他为凄苦的百姓赈济……
  当你爱的人离开,你会思念多久?
  刘彻的心早已空了,思念就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在未央宫,会想起那道重如千钧的废后谕旨;在上林苑,会想起那盏带着淡淡苦涩的茉莉花茶;在椒房殿,会想起那个火一样绚烂的身影高高临下;在长门宫,忘不了那花架前,缓缓跪伏在地的女子。
  陛下错了。
  是啊,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可饶恕,错得,只能用余生来怀念。
  前一瞬,还是美丽的秋,他牵起她的手,在园中赏花;下一刻,却成了寒冷的冬,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皇上,该用饭了。”青衣小心地将饭菜布好,轻声劝道。
  刘彻默默地接过木着,努力加餐勿念妾,阿娇,朕无法不念你,朕能听你的,也只有这一桩了。
  阿娇走后,他便把青衣带回了宫中,听她一点点说着长门,说着那个闲适而慵懒的阿娇,说着那个伏案习字却又不留半点痕迹的阿娇,说着阿娇闲暇之余偶尔的一句笑谈,一声轻叹。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你若无情我便休。
  ……
  “大喜!皇上大喜!”刘彻木然地看着狂喜之色的御医跪在地上,恍惚地想着,自己哪还有什么可喜的?
  “恭喜皇上,卫夫人刚刚诞下麟儿……”
  “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卫夫人貌和德嘉,生皇子据。有司奏卫夫人宜奉宗庙,为天下母。其赦天下,与民更始。”
  昭阳殿前,卫子夫伏在地上,双手接过这一卷明黄帛书,心里却并没有过多的喜色。自那日离去,刘彻便再不曾踏足昭阳殿,往后,怕也再不会了。
  她还年轻,可这一生,却已尽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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