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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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半月有余,承乾宫便装饰一新,迎来了新的主人。
  “贤妃娘娘若是有哪儿不合心的,跟奴才说,奴才立刻叫人改了。”吴良辅领着一干太监宫女,端着各色漆盘,都是顺治新赏赐下来的物什,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不一而同,亦是皇上待她的重视和呵护,自然,也叫他脸上的笑容恭谨而谄媚,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劳烦吴公公了,我……一切都挺好的。”乌云珠只觉得仿佛置身云端,从那日接到进宫圣旨,到眼下真的走进这魂牵梦萦的紫禁城,如一场美梦,美好得让她不敢信,“皇上……”
  “万岁爷这会儿还在批阅奏折呢,等忙完了,会来看娘娘的。”吴良辅微弓着腰,给她打了个千儿,笑道,“娘娘若没有旁的事,奴才这就先回去了,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吴良辅便满脸笑容地回乾清宫了。
  “贤妃可好?”
  “有万岁爷这般惦记爱护着,娘娘自是极好的。”吴良辅哈着腰往前行了两步,又征询地道,“奴才走的时候,娘娘还叮嘱奴才好生伺候着,娘娘这是在盼着万岁爷呢。”
  “安置妥当了便好。”顺治点点头,又取过一册奏折翻阅起来。
  吴良辅自是不再多言,低眉垂手地在一旁伺候着。
  还没半盏茶的功夫,顺治忽然把奏折丢到了御案上,揉着眉心,只觉头重如裹,疲惫得厉害。吴良辅连忙走到他身后,替他揉捏着穴位:“万岁爷,可要奴才宣太医来看看?你这头疼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倒不如将太医们都叫来诊一诊,也好叫太医院拟个章程出来。”
  “些许小恙,不必声张。”顺治摆摆手,“若朕传了太医,这后宫里哪还有半点安生?太后探望,妃嫔问候,这乾清宫岂不成了菜市场?”
  “可是……万岁爷,要不,奴才扶您出去外头走走,眼下这日头正好着呢。”
  刚出了乾清宫,却见顺治负手往西行去,吴良辅一愣:“万岁爷,这承乾……万岁爷,您等等奴才,奴才给您在前头伺候着。”心里却更是盘算起来,这静妃娘娘,怕是在西苑也待不长久了。便是万岁爷没提,怕是太后那头也捱不住太久了。
  静心斋里,塔娜急急地迎出来见礼:“奴婢给万岁爷请安。这……万岁爷恕罪,娘娘今儿多用了半碗饭,出去遛园子了。”
  顺治略一停顿,复又抬步进屋:“朕在屋里坐会罢。”
  塔娜连忙侧身避让,待顺治入里,赶紧招来小太监轻声吩咐道:“快点上几个人手,去园子里把娘娘找回来。”看他飞快地跑出去,又赶紧收敛情绪入内端茶送水,近前伺候着。
  孟古青走得并不多远,不多时,便回了屋子。瞧见顺治竟难得地坐在花厅的炕上用茶,不似以往,总爱往她的书房、内室转一圈,倒叫她心里略有几分诧异,暗忖着可是又遇到了郁郁之事,可再一想,眼下不是正该春风得意马蹄疾吗?
  “皇上今儿怎过来了?”孟古青在另一侧坐下,接过塔娜递上的清水,润了润嗓子,“可用过饭了?”说着,回头去看吴良辅,见他愁眉不展的,便知其结果,径自吩咐塔娜,“先前的菊花粥还不错,再拣几样清淡的小菜,添上盅竹荪老鸭汤,也差不多了。”
  看她自顾自地安排,不知怎的,顺治忍不住笑了出来,撑着头看她都张罗齐全了,方道:“也只有你敢这样待朕了。”
  “臣妾无所求,自然无所惧。”孟古青淡然一笑,偏头看他,“皇上可是恼了?”
  “你以坦诚相待,朕珍惜尚来不及,怎会生气?”顺治沉默了会,复又抬首看她,手微微攥紧,眼底带着一丝隐晦的期待与紧张,“此事,你如何看朕?”
  孟古青臻首低垂,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顺治只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低头时露出一截光洁而优美的脖颈,极纤细,又极坚韧,柔美之下,深藏着倔强与凛然。莫名地,又想起书案上那道明黄得刺眼的懿旨,清丽的小楷,却字字生傲,铮然不屈。
  “皇上乃大清之主,身系万民福祉,臣妾窃以为,只要是无损于江山,不关乎社稷,倒也可算是小节。只要皇上心里,最在意的,最紧要的,还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孟古青慢慢抬眸,眼底的复杂喟叹,叫顺治心底一惊,仿佛,那一眼,如隔千山万水,带着对世事的洞悉了然和伤感叹息,可正欲细究,看个分明,却又在下一瞬就尽数敛去,仿佛一切都是他眼花的幻觉,平静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耳畔,是她清浅一如往昔的话语,“逝者已矣,活着的,总还是要向前看的。毕竟,这世上,离开的人,总抵不过留下的多。”
  只盼着来日,痛失爱妃爱子的你,还能记得这番话,还能想得起,帝王的责任,和身后的亲人,不会任性放纵自己,更不会绝望逃避在佛学之中。
  “青儿,你……”顺治怔怔地盯着她的眼,他可以确定,自己不会看错,那一闪而逝的是哀伤,原来,她并不如外表这般无动于衷,这番认知,叫他整颗心都暖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小心地,仔细地,缓慢而慎重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你且安心,朕定不再负……会好好待你的,不会委屈了你。”
  忽如其来的温度,叫孟古青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臣妾在这里一切安好,皇上不必挂心。”
  “朕知你懂。”顺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她如惊惶的玉兔,倏地收回了手,十指绞在一起,跟越理越乱的丝线似的,叫他会心笑了,“御花园的秋菊比往年都好,等新上贡的螯蟹到了,你我持螯赏菊,倒也不错。”
  “金秋赏菊,乃宫中旧例,臣妾怎敢缺席?”将双手拢进袖子里,孟古青抬起头来,抿了抿唇,勾起一抹笑来,“皇上多虑了。”
  “如此,甚好。”顺治的笑容里饱含的深意,叫孟古青的心又是一颤,连忙凝神静心,将这古怪的感觉抛开。见她眼神飘忽着闪了闪,叫相处日久的顺治如何看不出她心底的慌和虚,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盛了。
  离开静心斋,顺治的心境早不似来时沉郁,再回御案前批阅奏折,亦觉神清气爽,使不完的劲。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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