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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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来,谁知会不会同御龙直口径一致。现在每一刻都在煎熬,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枯等,可是除了等,她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
  终于他回来了,脚下走得匆忙,冕冠上天河带被风吹得凌空飘扬起来,俨然是这萧索冬日唯一的希望。她迎上去,“官家,为什么御龙直说没有拿人?春渥到底在哪里?”
  他此刻火冒三丈,寒着脸道:“我在地坛便传人来问了,昨夜二更时确有御龙直拘人,可是我从未颁布过这道口谕。眼下已经命军头司彻查了,御龙直所有禁卫一一盘问,若找不出那些人,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假冒御龙直。”
  她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复杂?御龙直是他的亲军,谁敢假冒?
  她怔怔回了殿里,重又在矮榻上坐下来,“官家可是打仗打乱了心神,把自己下的令都忘记了?”其实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也许都是他用来搪塞她的话。
  “昨夜二更到现在,十个时辰了……”她抱住了膝头哽咽,“我已经出宫了,已经去做女道士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要把春渥还给我,就算让我离开汴梁也可以,为什么要打她的主意……”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得蹲在她面前安慰她,“皇后,我定会把苗内人找回来的。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绝不会动她一根汗毛,你要相信我。”
  她呆滞看他一眼,“什么时候能有答复?”
  他说:“已经在查了,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夜间,我也是到早晨才知道消息。况且今日有大典,我疲于奔命,来不及周全。现在得空了,一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他答应要查,暂时却不能给她任何确切的答案,她心里没底,定眼看着殿中的青铜香炉发呆。然后他接了前方战报,急招宰相往垂拱殿商议,吩咐她在殿里等他,又匆匆去了。
  朝中多事之秋,他忙。国与国之间的大仇大怨她想管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身边的人。金姑子和佛哥已经让人去放了,她多少还有些安慰,就是春渥现在下落不明,她不知道怎么解救她,将脸埋在臂弯里,无声饮泣起来。
  半天时间在焦躁里度过,她头痛欲裂,录景送了吃的来她也不想动,裹着道袍歪在那里。起初有阳光时觉得还有希望,太阳转过去了,照不到她身上,这深深的殿宇就显得异常阴冷。
  秦让还在为她身上的道袍苦苦挣扎,“圣人把衣裳换了吧,臣唤宫人进来伺候。”
  她照旧摇头,“把乳娘找来我再换。”
  “已经在各司各狱中查了,圣人可能不了解,大钺的衙门多,每直都有自己拘押的地方。御龙直那里没有消息,说不定是别的班直办的。官家已经下令全力搜寻了,只因为目前事忙,还请圣人体谅些。”
  正说着,今上从外面进来,吩咐录景,“把袄裙放在后殿,打盆热水来给皇后擦洗。”
  她凝眉说:“我从道了,官家叫我悟真就是了。”
  他 不答,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也不想改。他从第二次见她起就这样唤她,对他来说称她皇后,就像民间叫娘子是一样的。她很倔强,不听他的话,他劝说不 成只有自己亲自动手。抓住她的腕子往后殿拖,那点挣扎微不足道。他不顾她反对,替她把那件灰灰的道袍解开,掷在地上。想起她清早在晨雾里奔跑,乍见她的样 子,那时心里有多痛,不愿意再回顾了。
  “别动!”她还反抗,他用力压制住了。垂眼一看,她腰上竟镶了把匕首,他说,“用这个就能保护自己么?”
  入 宫携带利器是大忌,他却并不介意,但凡同她有关的,他总是试图往好的方向推断。阿茸下毒是受云观指使,与她无关。然而那串香珠里颠茄的由来呢?他怀疑贵 妃、怀疑禁中所有娘子,明里暗里探访,都没有结果。他第一次感到棘手和困扰,一心想要证明她的清白,可是没有任何对她有利的证据,所以他只能持保留态度。
  她很排斥他,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爱他,也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他把两手焯进热水里,打了巾栉给她擦脸。她恼羞成怒,下劲推他。他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把巾栉掩在她脸上。
  “我会把人找回来的,牢里没有就搜城,这样可以么?”他隔着巾栉抚摩她的脸,太久没有接触,每一下触碰都能感觉到心脏剧烈收缩。他知道不该让她看出情绪波动,平了下嗓音方道,“让你入瑶华宫是为你好,一个人的身份和势力不对等,最容易受瞩目……”
  那 么废后呢?秾华不打算再想起这件事,可是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的。她虽不像贵妃那样出身高贵,但是她什么都看得真切。腾出这个后位,不就是为了有个犒赏的筹码 么!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的嫌疑洗不清,受到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最轻的。她同卫子夫相比算是幸运的,如果一根白绫赏赐下来,不死也得死,让她从道,已经是他开 恩了。
  她不再抗拒,他还算满意。替她换上了大袖衣,她的脸淡漠而素净,一如他记忆中的美丽。他将一块佩玉系在她衣襟上,慢慢捋那朱红的穗子,回龙须带着微微的凉意划过他的手掌,他说:“你在瑶华宫好么?日子过得清苦么?”
  她皱了皱眉,“官家,我眼下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同你聊家常,你我之间也没有家常可聊。我今日进宫是排除了万难的,不是恩宠日隆时随性的游玩。”
  她说得不带温度,他略怔了下,“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么?没有苗内人这件事,你可是永远不会见我?”
  “我以为出宫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敛了衣袖,转身往前殿去,边走边道,“我再等一个时辰,天黑前若没有乳娘的消息,我就回瑶华宫去了。”
  他立在那里,只觉透心的寒冷。她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娇憨的小皇后了,抑或从来就不是。
  一个在檐下,一个在后殿,虽身处同一所寝宫,然而咫尺天涯。
  她 抬头看渐渐冷清下来的穹隆,太阳悬挂在西边的天幕上,她把手伸进光带里,没有半点温度。西北风从指间穿过,反而冷得彻骨。她痴痴望着那斜阳,她在大钺度过 的第一个冬季,是她活了十六年来最难以忍受的。汴梁是干冷,建安是湿冷,每到这个季节春渥就准备好熏笼,她整天裹着被子坐在上面,连搬都搬不下来。春渥怕 她上火,必须给她煎凉茶,她十四五岁了,还张着嘴等她喂她……现在春渥在哪里?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没有了方向,这种恐惧比失去爱情更硕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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