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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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他稍侧眸,在我转身前喊住了我,却好半晌没有说话。
  我站得笔直又乖巧,满溢希冀地瞧着他。
  他垂眸从抽屉中拿出一小包黄油纸裹住的物什,带着浓重的草药味,我闻着便几度作呕。他伸手递给我,“上回风寒,还剩下半包。我床角有药罐和火炉,你打水来将它煮了。喝了再走。”
  我欣喜接过,朝他床边看去,一眼瞧见依偎在纱幔后的红泥火炉和药罐子。
  那药罐笨重,须得我用两只手才勉强抱得起,待慢吞吞挪到空地处,我两手已有些发酸。
  我一边甩着胳膊,一边觑他认真拨弦的模样,“我在这里煮药,你不怕被熏着吗?我担心扰着你弹琴。”
  “不会。”他回答得从容,断我后顾之忧。
  红泥上火光悠悠,他递了份曲谱,示意我当蒲扇用。不消片刻,我蹲得双脚发麻,搬来小板凳看顾着。汤药轻噗,逐渐氤氲起涛涛白浪。
  窗外一缕斜阳穿透尘埃,白浪循着光温柔起舞。
  熬药是个技术活儿,让我苦守大半个下午。琴房的苦味愈发浓重,我隐约瞧见他的眉微微蹙起,愈发搞不懂他为何要让我在他房间里熬药。虽说不必回去反倒能与他同处一室其实很合我的心意。
  “差不多了。”他忽道。原来他也看顾着时辰。
  我愉悦地揭开盖子,又懊丧地盖了回去。劝退,我被劝退。
  天可怜见,我这般甜甜蜜蜜的人为什么要被安排喝这么苦的药?那苦涩在我揭开盖子的一刹那仿佛已钻进我四肢百骸,浸入骨髓,苦得我就地作呕。景弦,我实打实地劝你善良。
  “怎么了?”他停下拨弦的动作,转过头看我,“苦?”
  我点头,皱起眉,“是不是应该搭配一些白糖之类的?我大概了解你为何会剩下半包了。”
  “白糖影响药性。”他凝视着我,“你若想风寒快些好,便一口喝下去,不要犹豫。”
  他的眼神有逼迫的意味。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心底明白,大概是方才的药味苦重,仍旧扰了他弹琴,我若不喝下去,便白扰他一趟。
  我舀上一碗,搁置在脚边,“有些烫,我缓一缓再喝。”
  “莫缓太久,凉了更苦。”可他此时眼角带笑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多缓一会,更苦才好”。
  我双目微睁,不可置信地看他。什么意思?药是他递给我的,如今他一副等着看笑话的神情是什么意思?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他的良心是越来越感觉不到痛了。
  我这个小可怜虫蜷缩着身子,苦巴巴地紧盯药碗,不再看他。
  药碗上的白浪像是引我陷入深渊的魔爪,一勾一缠,逐渐诡异。
  鬼使神差地,我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口闷进肚里。满嘴苦涩,好似被苦味打通了堵塞的鼻子,闻到药碗里残留的味道,我俯身作呕。撒开腿跑到窗台,张嘴哈赤着微甜的空气才觉得好受些许。
  “苦,才长记性。再要得风寒时捧起药来,当想起我……今日给你灌下去的这碗药。”景弦垂眸抚琴,从容与我道,“想着想着,手里的药便也被衬得不那么苦了。一劳永逸。”
  往后的许多年,我总逃不过被那半包苦药支配的恐惧。如他所言,但凡冒了风寒,便能想起他琴房里绵延的白浪,苦涩的汤药,以及他那句从容延声的话。
  第41章 琉璃青鸟
  一如而今,往后再遇到恶犬,我也当逃不过被血刀支配的恐惧。
  其实我有些许疑惑,为何偌大的陈府会出现野狗,又为何野狗的脚边会落着白布。就像我此时回顾当年,亦想不通透他为何留我饮下半包苦药。
  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同样模棱两可的断句。我无法细想。想不出来。
  或许我的心已为我想过一些,才令我此时苦闷烦躁。他与我故人之谊,我与他情分纠纠,我俩究竟如何做到近疏得宜,我又如何摒弃杂念。至于他的妻子……他当真有一位远出的妻子?重逢寥寥几日,我愈渐想不明白。倘若是六年前就好了,纵然没有资格,我一颗鲜活的心也当允我去问一问。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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