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自厌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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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们离开秦家之后,大都是要重新嫁人的,但是梅娘不行。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女人的贞洁,丢了,好像都不配活了似的。她这样的女人没被浸猪笼就不错了,要想其他指望,是难上加难。
  长乐巷距离秦家不足两条街,一片简陋廊房,住的人鱼龙混杂,自梅娘主仆的马车自这处停下,街上擅嚼舌根的女人们便将这件事传了个遍。
  这厢叁两个女人们攒在一处酒馆铺子的柜台前嗑瓜子,一面觑着隔壁那两道人影从马车上下来。
  “秦家大小姐还真是狠心,好歹是生母,竟然也一并赶出来了。”
  “秦家也是大不如从前了,养一个通奸的婊子不如把银子花在要紧之处。”
  “听说秦家大小姐喜欢她,八成是恼羞成怒了,啧啧,连名声也顾不得就把人赶出来。”
  “女人都能当家了,规矩都没了,还要什么名声。”柜台后的王大娘说罢,将瓜子壳扔台面上,便赶人道:“去去去,还得做生意,都回自个儿家吃去。”
  女人们悻悻而散,可风闻却并没有结束。
  这日夜里,王大娘这里喝酒的男人们便都一一问起隔壁那位奶奶的姿色如何。
  “秦老爷看女人的眼光真是一绝,怡香院的柳娘子听说也是被秦家赶出来的,我前日去瞧了一眼,啧啧,姿色一绝。”
  “瞧?难道只是瞧?”
  “好看的女人太贵,我可睡不起,可惜那么漂亮的女人做了妓女。”
  “漂亮的女人做你夫人你踏实?别成武二郎了。”男人喝一盏酒,猥琐窃笑,“王大娘,您隔壁那位姿色如何?也是秦家出来的,想必……”
  “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哪里知道她的模样。”
  看似循规蹈矩的潘金莲那才勾人魂。酒兴上头的男人们益发心痒难耐,便上隔壁哐哐地拍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嘴里喊着:“娘子!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随即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是《金瓶梅》中,潘金莲与西门庆第一次私会、西门庆说的话。龌蹉之人看淫书,可梅娘哪里知道这个,只听觉这话轻浮万分,又是接连声打的门响,主仆二人依在一起,吓得不敢动弹。
  直到一个同样醉醺醺的男声来驱赶了他们,二人才敢收拾睡下。
  只是廊房实在阴湿,夜里睡在榻上,身上却觉万般虫蚁爬过。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男人的手,让梅娘反复想起被强奸的经历。
  想起她是如何向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委身,如何向那个男人张开腿,如何被按着身体反复撕扯,被羞辱,被拳脚相向。她爱的人又是以如何的眼神看她,如何关她禁闭,如何嫌恶她,带走她的孩子。
  「我暂不想你做的那些腌臢事污了我爹的灵枢,你不要不识抬举,非逼我撕破脸皮不可。」
  阿雍厌弃她,嫌她脏,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没有人不觉得一个大家族的寡妇应该为死去的丈夫烈守贞洁。天下世人如此,梅娘亦深知此理。
  梅娘从小被教导叁从四德,进秦家当了童养媳之后更甚。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她确实是如此想的。她甚至在进秦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为秦家那孱弱的二少爷守一辈子活寡的打算。
  她这一辈子自那时便定下了,一眼就能望到头。只是秦道华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她心知自己已没有颜面再活下去,因此大都颓唐过着日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坚持,只觉生活一日比一日更加无望,不敢出门,不敢见人,亦不敢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行尸走肉一般苟且偷生着。
  鸳鸯看着心如刀割,却是毫无办法。她只是丫鬟罢了,做不了主。
  直到一日早上,她们这座小庙来了尊大佛。
  昔日秦家妾室柳氏依旧风光打扮,院子外甚至还侯着一位随行的小厮。她笑着看向梅娘,柔声婉转道:“梅娘,你我也算是几年的老朋友了,怎么也不来看我?”
  梅娘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脸色苍白地道:“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也在……”
  她却又蓦地大笑,“我还以为我当妓女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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