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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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也是你经常勉励我们的?”
  我说:“那全是屁话,我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还当真了?总之这个东西来头不明,完全不同于秦王玄宫中的陪葬品,带到世上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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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北京,我让胖子和大金牙不要声张,等我找个明白人问问再说。雪梨杨忙于处理一些事情,并不知道我这几天去一趟关中。我寻思我要捏造个借口,说我前几天没出过门,以她对我的信任,应该不会多问。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金牙和胖子那两个宝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平时说话又多,言多必失,迟早给我捅出去,到时雪梨杨会如何看我?我还不如提前说了,倒显得我光明磊落,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三天之后,我们将会出发前往美国,我手上还有一些破东烂西,要拿去潘家园儿甩卖。以前这地方叫潘家窑,全是烧砖的,后来说窑不好听,才叫成潘家园儿。当时有很多摆地摊儿的,来逛的人也不少。买卖双方,将那些破东烂西一件件地翻覆认看,言真道假,弹斤估两。上至皇帝的玉佩,下至叫花子要饭的打狗棒,什么都有人卖,什么也都有人买。至于是不是真东西,那又另当别论。有些东西来路不正,或是从墓中掏出来的陪葬品,或是偷抢来的贼赃,不乏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的,卖东西的心里没底,买东西的心里也没底。你要是有眼力,甚至可以拿买个醋瓶子的钱买个青花瓷瓶,拿买破铜烂铁的钱买到一件西周青铜器。珍品虽有,却不容易遇到,在这个行当之中,以赝充真、以劣充优的太多了,贪便宜买打了眼,那也是活该。
  过了晌午,闲逛的人逐渐少了,胖子去买卤煮火烧,我留下看着东西。正好雪梨杨过来找我,我借这个机会给她讲了一遍经过,又说:“过几天我和你远走高飞,从此远走天涯,再也回不来了,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雪梨杨说:“且不论你的保证是否有效,而你并不瞒我,这对我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
  我说:“我要对你没了意义,我也得没着没落的,感觉无限空虚……”
  正在这时,胖子走过来说:“空虚就够呛,你再来个无限,那还活得了吗?”
  我说:“你又嘴痒痒闲得难受,赶快吃你的卤煮去。”
  胖子说:“成天吃卤煮,吃不腻啊?美国顾问团来了,还不给吃顿好的?”
  说话这会儿,大金牙也来了。他偷偷告诉我,他将我们从秦王玄宫之中带出的明器拍成照片,到处找人打听,究竟是什么朝代的东西,四下里打听遍了,没有一个人认得,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过了几天,真有一位识货的大买主儿,请我带上东西去见面。
  在雪梨杨面前,我得说我们不是为了倒卖明器,别人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卖,但是对方既然愿意出大价钱,一定知道这件明器的来头,出于好奇,我决定去见对方一面,听听对方怎么说,于是问大金牙在什么地方见?
  大金牙说:“人家来车接了,这不赶上饭口了,我估摸着,一准儿是在哪个大饭店。”
  雪梨杨不愿意去见那些二道贩子,我让她先回去。我和胖子收拾东西,跟大金牙出了潘家园,有辆车将我们带到崇文门路西南口。1983年中法外交部牵头,在此开设了一家法国餐厅,前边对外开放,那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去得起的,后边必须有关系才进得去。在当时来说,这个地方了不得,门面不大,暗藏凝重,一进去里边,金碧辉煌,仿佛置身于19世纪的法国宫廷,墙壁上全是鎏金藤条装饰,悬挂临摹罗浮宫的壁画,别致的枫栗树叶形状的吊灯和壁灯,以及望不见尽头的水晶玻璃墙,带有浓郁的异国风情,要多奢华有多奢华。我们是光了膀子吃涮羊肉的主儿,根本不知道这里边吃的是什么,也无从想象,对我而言,这完全是两个世界。
  大金牙肾虚,一进门先上了趟厕所,出来给我和胖子吹了一通牛:“我大金牙也算吃过见过,可还真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地方,简直是厕所界的罗浮宫!”
  我心说:“上赶的不叫买卖,八字还没有一撇,至于如此款待?该不是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5
  哥儿仨走进去,里边已经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明艳照人,举手投足间有种贵气。
  那个女子起身相迎:“不敢拜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说:“无德不敢言尊,小的我姓胡,在潘家园混口饭吃。”
  那个女子说:“摸金校尉,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大金牙忙过来引荐,她说这个女子人称“玉面狐狸”,专做古董生意。
  我一听这话,登时一惊,吃我们这碗饭的,在外边从不提名道姓,习惯以绰号相称。我以前听说过“玉面狐狸”,据传乃皇室之后,不仅家世显赫,而且是一个跨国古董交易的中间商,在道儿上名头不小,不是国宝级的东西,入不了她的法眼。我一来没想到她这么年轻,二来她可不是去潘家园逛地摊儿的人,大金牙怎么把她招来了?论姿色,玉面狐狸也称得上国色天香了,可又让人觉得这是个狐狸精,不得不提防她。我对她说:“我这大名捂着盖着,紧怕让别人知道,还是让你听说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个见了面我得告诉你,我可不是钻土窑儿的!”
  胖子说:“老胡你别这么自卑好不好,你就是个倒斗的,那也不丢人啊,那些穿绸裹缎的老粽子,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躲在古墓中千百年,它们倒安逸了,可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受苦人呢,掏它们几件明器,那不是替天行道吗?”
  我对胖子说:“不要扯替天行道,年头不一样了,如今这个年头,倒斗挖坟不好干,又吃辛苦,又担风险,又使本钱,又凭本事,历来成少败多,担惊受怕不说,还不一定挣得了大钱,干什么也好过干这个,有那么多挣钱容易的买卖不干,非跟死人较什么劲?”
  大金牙生怕砸了买卖,一个劲儿给玉面狐狸赔不是,劝她别和我们俩一般见识。玉面狐狸不动声色,问大金牙:“三位是不是掏了一件明器?”大金牙说:“不是掏的,是我们捡的,捡了一件明器!”玉面狐狸并不在乎明器是掏的还是捡的,只是想买下来,而且志在必得,让大金牙随便开价儿。按规矩,上眼之前,买主儿要给一部分订金,即使买卖没成,这个钱也不必退还。我捏造了一番话,想在对方口中探个底。玉面狐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等你将东西给了我,我才可以对你说明。”我说:“那你也别看东西了,你先说个价钱,容我们哥儿仨回去商量商量。”玉面狐狸说:“定金你们拿去,至少先让我看看东西。”我说:“对不住了,匆匆忙忙出来,东西忘了带。”玉面狐狸说:“你不妨带我去看一看。”我说:“东西在我手上,又飞不了,何必急于一时,过几年再说不迟。”玉面狐狸有几分诧异:“你跟我说笑不成?”我说:“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不许调戏妇女!”
  双方没有谈拢,再说下去没好话了,我一拱手,说声“告辞了”,带上不明所以的胖子和大金牙,一路回到潘家园。时间才下午两点,三个人还没吃饭,来到路边卖卤煮火烧的摊子前,一人一大碗卤煮火烧,蹲在路边一通吃。
  大金牙一边掰火烧一边问胖子:“胖爷你还吃得下去?”
  胖子说:“今儿还真吃不下去了,顶多再来五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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