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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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兰倒也是个人物,因严勖对他有恩,在严勖身死后,他残留在军中的麾下叫人排挤得站不住脚,是沈如兰加以照拂,这才得以保住些许势力。又因他钟爱严佩琪,是以敢偷天换日将她救出,冒险也要娶做妻子;又因他怜悯阿嫮还是婴孩就没了亲娘,怕她叫继母欺辱,竟是终身不再续娶。
  这惊人的桩桩件件,阿嫮死里逃生之后,才听陈奉说着。阿嫮一时如何肯轻易相信,直至她看着了孟姨娘的面容,恰与她生母的画像仿佛,这才肯信。可自那以后,严勖满门与沈如兰满门,近三百余性命,血淋淋的,压得阿嫮透不过气来,阿嫮这才假冒玉娘,进宫雪冤仇。
  早在乾元帝将前大将军府赏与谢逢春之际,阿嫮就已想去外祖父家瞧一瞧,只是不敢开口,这是忽然听着乾元帝自家提着,毫无预备之下,想及自家遭遇,可说是痛彻心扉,竟至痛哭失声。
  乾元帝原是为着哄玉娘喜欢的,哪里想得到玉娘竟是哭得凄凄切切,乾元帝原就不忍见玉娘哭的,何况玉娘如今又有着身孕,哪里经得起这样哭,顿时手足无措,更不敢问着她为甚哭,还得把软语细言来哄她喜欢,因道:“你若是觉着等咱们儿子生下来之后太迟,就近选个日子也无妨。只是他们房舍还未整理,只好私访了。”
  玉娘依旧把帕子捂了脸,乾元帝无可奈何,只得又道:“若是你不肯私访,我下旨与工部礼部,使他们帮着筹备,你看如何?”因看玉娘还不出声,叹息了声,道是,“你这样哭,可想过孩子没有?若是伤了他,你自家身子受亏不说,也叫我伤心。”
  玉娘听见这句,知道乾元帝耐心渐少,自家若是再哭下去,只怕要惹得他做恼。以乾元帝的性子,一旦恼怒起来,要哄回来却是千难万难,李媛、陈庶人、高贵妃等的例子在前呢,只得强忍了眼泪,将帕子缓缓移开,拿泪眼对着乾元帝,只说的:“我自进宫,蒙圣上恩典,我与母亲与嫂子还能见上一见,父兄们已久远不见。想来我父亲也将五十的人了,如今怕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是以哀切。”
  乾元帝听玉娘这几句,即气且笑,在玉娘臀上轻轻一拍,叱道:“你这孩子,你想你父亲如何不早说,倒哭来吓人。”说了又摸了摸玉娘的腹部,“好孩子,你可记着了,你娘爱哭哩。”话音未落,玉娘腹中的孩子忽然一动,一脚正踢在乾元帝手上。乾元帝先是一怔,转而哈哈笑道:“这孩子护着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第306章 不如
  乾元帝话音未落,玉娘已嗤地一声笑出来,从乾元帝手中抽出帕子来,一面儿拭泪一面道:“瞧您说的,还没见过天日的孩子呢,懂什么呀。”乾元帝便笑道:“都道是母子连心,你哭了,他哪能不知道呢?自然着急,你好好儿的,他也就安静喜欢了。”玉娘听着这几句,她是心中有病的,只以为乾元帝画外有音,不禁抬头将乾元帝仔细看了眼。
  她这一抬头,乾元帝便看着她双眼哭得红肿,忙叫宫人拧了冷水帕子来与她敷眼,又笑道:“哭成这样,一会子阿琰看见,你可怎么说呢?别叫她以为我欺负了你,跟我闹腾。我虽不是好性儿,小时候也是安静的;你更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这孩子脾气也不知像了谁,一点子不如意就要发作,都说得上睚眦必报。年纪虽小,气派倒是足足的了。”
  像谁?自然是像着阿嫮。阿嫮叫沈如兰宠得利害,养得刚强跋扈,睚眦必报。沈家虽算不上世家,却也不是寒门小户,一大家子合住也未分家,也有堂兄弟与堂姐妹,可哪一个也不敢在她面前争强。景琰即是阿嫮亲女,又一般叫自家爹爹当掌上明珠看待,养出了差不多的脾性也不出奇。
  玉娘从宫人手上接过帕子,自家按了眼,又与乾元帝道:“您说得是,那孩子又任性又跋扈,给了阿宁几回气受了,亏得阿宁懂事,不肯与她计较,反来劝我,说是‘妹妹小呢,大了就好了。’不叫我怪她。可我想着,阿琰虽是公主,可到底也要做人妻子的,一味刚强了也不好,正拘了她练字,这字倒是有了长进,脾性儿一些没改。”
  乾元帝听了这句,“嗐”了声,笑道:“你这孩子,自家养成了个糯米性子,亏得有我,不然早叫人生吃了,倒嫌弃女儿刚强了。你出身差些,小心些也就罢了,阿琰是哪个?她是公主,还要什么贤良?要什么体贴!你由得她去。”
  玉娘本就是假意谦让,叫乾元帝说得那几句,自然顺承,还道:“是,原来是我想错了。”
  乾元帝复又笑道:“这原也怪不到你。你是个平民出身,打小儿在庵堂里住着,没念过多少书,以己度人,自然只以为是个女人就要温柔谦让,以夫为尊。却不晓得公主与凡人女子的区别。”说了,便将公主称谓的由来细细告诉了玉娘知道。
  甚是公主?周时天子女始称帝姬,又因嫁女於诸侯,至尊不便亲自主婚,故而使同姓者诸侯主婚,是谓公主。《春秋指掌碎玉》曰:天子嫁女,秦汉以来,使三公主之,故呼公主也。
  公主与驸马,先是君臣,而后才是夫妻。驸马因尚公主而得富贵,自然要待公主恭谓敬体贴,这才是臣子道理,才是人伦情分。若是怕失了自家气节,尽可不尚公主,做他有风骨的士人去。倘或有驸马一面儿仗着公主得富贵荣华,一面儿想又充个丈夫气概,叫公主做小伏低地奉承他,那自是无耻之尤。
  虽说史上确也有几位公主,因性子懦弱,叫驸马辖制住了。可一朝驸马的行径叫皇帝知道,必然是驸马一大家子都没有下场。哪怕公主不得圣心呢,也只有皇帝冷落得,训斥得,旁人要欺上去,先摸摸自家长了几颗脑袋。
  便是寻常人家,出嫁的女儿叫夫家欺辱了,有些儿人心有些儿气节的娘家都要替女孩子出头,何况是皇家,再没有一个皇帝肯忍下这口恶气来。故而便是唐以后的公主极少参与政事,可依旧是赫赫扬扬的天之骄女,只有夫家奉承着她的,哪用得着她懂事贤良。
  玉娘哪能不知公主地位,不过是自家这一场哭的由头说来勉强,怕乾元帝觉着蹊跷,是以故意借着乾元帝的话头故意将他的注意力引开罢了,是以在乾元帝教导时做了个虚心听从的样儿,待得乾元帝说完,方笑道:“原来如此,从前果然是我误了。圣上勿怪”乾元帝拍了拍玉娘的手道:“我喜的就是你质朴单纯,哪里会怪着你呢?”玉娘这才嫣然一笑。
  又说,玉娘准了冯氏请见的帖子,冯氏次日就收拾了进宫,见着玉娘便将月娘与齐瑱和离的消息奏与了玉娘知道,又道是:“母亲对齐瑱有怒,恼他偏宠妾室,以至于夫妇离心,不想在京中看着他哩。倒是世子劝过两回,说是朝廷自有规矩,圣上又是明君,再不能为着私怨就随意发落臣子呢,母亲与世子狠闹过场,只说是,若是叫齐瑱把那翠楼扶正了日后你们在外走动遇着,这脸面可往哪里放呢。”
  玉娘听说,自然明白,这是谢氏一家不肯叫齐瑱留在京中,直接进六部。因玉娘听冯氏说过翠楼有些儿肖似自家,这样的人留在京中,只消给人瞧见了脸,与自家总是没好处。
  是以便是冯氏不说,玉娘也要叫齐瑱外放,是以闲闲道:“二哥哥三年庶吉士讲满,自然有一步高升。叫父亲母亲安分些儿,不要想着哪里肥沃便叫二哥哥往哪里去。要知道越是亲民官儿越要有干才,也不是寻寻常常的人做得的。倒不如太太平平的好。”
  冯氏因办错了两回事,叫玉娘点了回,又看玉娘隐隐有要抬举梁氏的意思。到底梁氏的外祖母是宗室出女,舅舅是临江候,父亲是一部尚书,若玉娘真有意抬举她,谢显荣的世子不一定牢靠。只是如今玉娘正得圣意,一家子正是烈火烹油之际,没有自家先乱起来的道理。是以冯氏只得在伺候玉娘时加倍小心,但凡玉娘说话,她必是小心揣摩个两三回才罢,只恐会错了意。因此听着玉娘那番说辞,起先是觉着玉娘明白了不能叫齐瑱留在京中,这才有“太太平平”才好的话,可再细辩了,若是玉娘没将谢怀德放出去的意思,何必拿他出来比呢?是以一时间竟是想不明白。只是皇后即开了口,冯氏便是她娘家嫂子也没有不接话的道理,是以只得加着小心地道:“是 ,妾知道了。”
  玉娘看冯氏战战兢兢的模样,眉间细细一蹙,脸上却是带了些笑颜,道是:“嫂子坐罢,自家人说话,随意些无妨,弄得奏对一般,好没意思。”。冯氏只得笑道:“殿下说得是,妾也知道殿下素来关爱,只是到底君臣界限,妾不敢逾越。”玉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挥手令冯氏退去,冯氏正欲回去与谢显荣商议一回,是以看着玉娘摆手,忙行礼而退。
  又说玉娘得着齐瑱与月娘和离的准信儿,乾元帝晚间过来时,玉娘便似感叹一般对乾元帝提将出来,又叹道:“妾前些日子不是还嫌着阿琰太刚强了,叫圣上教导了回。可圣上,妾是因着妾姐姐的遭遇,这才有感而发。”说了便将齐瑱与月娘和离的消息说与了乾元帝知道,“妾那姐姐,脾性儿是刚烈了些,不肯转圜的,有时候瞧着未免不近情理,不讨人喜欢也是有的。可到底伺候姑舅十分尽心,他齐瑱不该连这些也不念。”玉娘说这些话时,并未显出怒色来,只是眼角眉梢带些轻愁,叫乾元帝看着格外怜悯。
  乾元帝对着齐瑱印象倒是不深,唯一记得的却是齐瑱样貌俊美,娶的是月娘的嫡亲姐姐。连着千里之外的月娘,乾元帝也能爱屋及乌地赐了个县君的爵位,何况齐瑱近在眼前,是年少聪明,是以乾元帝也肯提拔他,本想着等三年庶吉士满,叫他去六部历练,哪晓得竟出了这样的事,乾元帝就有些儿薄怒,因道:“妻者齐也!哪能因着妻子方正就厌弃了她,这样浅薄的性子,朕怎么能放心用他!
  玉娘叫乾元帝这几句险些儿说笑了,乾元帝当年厌弃李媛,可不正是为着李媛为人古板,不能善解人意么?如今看着旁人,他倒能说出这番义正辞严的话,可亏不亏心哩。玉娘心上虽如此,口中却把乾元帝劝道:“圣上,请勿为着些许内帷事误伤了干才,若当真使圣上遗珠,可就是我抱怨之过了。”
  乾元帝却道:“和你有甚相干?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着齐家也不能,还能指望他做个循吏能臣?”玉娘又道:“可他这头才与我姐姐和离,您就发落他,知道的,是您见微知著,知道他的为人能力;不知道的,只怕要以为您因爱徇。若是带累了圣上的圣明,妾无地自容矣。”
  乾元帝听玉娘为着他名声考虑,十分喜欢,拉了玉娘的手笑说:“你这孩子,惯会多思多虑。除着尧舜,还有哪个帝王不叫人说的呢?不过是个因爱徇私,我还担得起。”玉娘听乾元帝说到这样,也就罢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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