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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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曾有个孟姨娘,出身平康,却得着谢逢春喜欢,悍如马氏也拿着她无可奈何。传说那个孟姨娘与谢逢春育有一女,寄养在外,后头不知怎地又传说起那女孩子实是马氏亲女。其中纠葛齐瑱自然听说过,是以此时听眼前这个妇人提起,再看她容貌,心上隐约就有所觉,再看佩琼时,脸上就少了怒气,多了惊异之色。
  佩琼看齐瑱脸上颜色转换,心上就笃定起来,又徐徐道:“齐大人这回知道我是怎么寻来光州的罢。翠楼脚上的印记除着亲近之人,又有哪个能知道呢?”
  到了这时,齐瑱心上也信得七七八八,手上不由就将信纸握紧了,因问佩琼道:“她即是有来历,又是哪个?”佩琼看得齐瑱一眼,却道:“与我在一起的,并不是我丈夫,却是我姐夫从前的部下,因听着他们家小姐如今有了下落,定要陪我来寻,因我要与她说话,将他打发走了,得不着我招呼,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哩。”
  若是从前的齐瑱,他叫齐伯年与顾氏养得娇惯,性子爽直,并无多少心眼,听着这些话,只会以为这妇人在交代那人去处罢了。可这些年功名蹬蹭,齐瑱早非当年性情,听佩琼蓦然将个他不曾见过的人着重提起,转念一想就明白,想是翠楼身份十分要紧,怕他生出甚念头来,是以将人留在外头,好叫他投鼠忌器,一时不由失笑。才笑得一笑,齐瑱脸上就露出些惊容来。
  却是齐瑱能中得赐进士出身的二榜,自然不是个蠢人,也不能对朝中大事一无所知,不然策论写甚哩。他依着翠楼年岁推算去,那时朝中唯一遭遇巨变是沈如兰一门。传说沈如兰膝下有个独女,娇养异常,沈如兰因通敌被斩后,沈家女眷都没入教坊,唯有这位千娇百宠的沈姑娘失了踪影,有说她死了的,也有传说她叫人买了去了,只没个定论。
  齐瑱想在这里,不由转脸向翠楼看去,翠楼也含泪向齐瑱看来。齐瑱瞧了瞧翠楼,又看了看手上那张泛黄的信纸,眉头蹙得紧,这孟氏千里迢迢寻着翠楼,绝不能只为姨甥相认,必是所图甚大,难道是要借自家身份,揭破她才是太后生母么?虽这样的念头匪夷所思,简直可笑,可她一青楼出身的女子能懂甚,异想天开也是有的,只不知她有无有与翠楼说过哩!
  齐瑱想在这里,脸色大变,与翠楼喝道:“你先出去!”这话说得声色俱厉,翠楼自到齐瑱身边,从未见过他摆出这等颜色来,自然又惊又怕且又委屈,只不敢违拗,忍泪退了出去,将将到了门前,便听齐瑱喝道:“将门带上。”翠楼更是无地自容,只得反手将门带上。
  佩琼看着齐瑱对翠楼呼呼喝喝,心上虽是不舍,可却知道离着自家所求,更进了一步,因与齐瑱徐徐笑道:“齐大人好威风!你也是二榜的进士,不过误娶了个河东狮,不肯委屈,就要受谢氏打压,你心上就半分不怨吗?”
  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只是谢家有个好女儿,能得着先帝喜欢,“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费尽心思地将她捧上后位。如今的承恩公府更是新皇外家,便是他有才干,谁又肯得罪了新帝也太后来提拔他呢?便是如今这个光州,也是土地贫瘠,又是叫个酷吏搜刮过的,若是个肥差,哪里轮得到他!只是这样的话,对着佩琼齐瑱也说不出口来。
  佩琼也不要齐瑱答复,又微笑道:“新皇初登大位,正是要施恩之际,若是得知沈家冤枉,必定昭雪。沈家如今只得昭华一个遗孤,所有荣宠自然都在昭华身上,你是她夫婿哩。”佩琼说在这里,倒是住口不言,只含笑将齐瑱看着。
  齐瑱听着佩琼这段说话,先是心动,转而脸上一笑道:“那与你有甚好处?值得你这样千里迢迢得来投奔?”
  佩琼便道:“我如何没好处?他们抢了我的孩子,叫我的孩子唤旁人做娘,又将我撵出承恩公府,将我扔在尼姑庵里,还要与人说是我自家愿意出家的,若不是怕太后将我问起,只怕连性命也未必肯与我留下哩,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齐瑱复道:“那与你寻翠楼何干?”佩琼笑道:“我是无可奈何了,你若是能出头,叫他们气上一气,岂不是好,他们瞧你也是眼中钉哩。”齐瑱又道:“此案是先帝所断‘三年无改父道’,圣上又怎么肯替沈家翻案,叫先帝蒙上屈杀忠臣之名?”
  若是齐瑱不问这句,佩琼倒还忧心不能打动齐瑱,待听得这几句问话,佩琼才放下心来,又服阿嫮有远见,知道齐瑱痛处,捏着齐瑱痛处来劝他,果然事半而功倍,当时便接口道:“忠臣遭难,无非是有奸臣作祟,只消揭发出宵小来,先帝不过是遭人蒙蔽,算得甚大事呢?且与国也有大功哩。到那时,沈家冤屈尽复,翠楼恢复沈家小姐身份,你与她相识与微,不离不弃,可谓有情有义哩;再则,你举发奸臣,与国有功,又好说是个良臣忠臣,到时谁还能阻挡你前程呢?且那时,你与翠楼也好正式结为夫妇,你们俩的孩儿也有出身哩,瑞哥儿那样的人才,你就不盼着他娶个高门贤妻吗?”
  这一番长篇大论,直说得齐瑱颜色多番变换,却依旧不肯吐口。佩琼便又依着阿嫮的吩咐道:“翠楼的罪名在她没入教坊时便了了的。且当今太后,素来是个心善的,你是光州知州哩,莫非你不知道陈裹的下落吗?有太后在,你还有甚好怕的。便是所告不成,太后便是只看着翠楼孝心可悯也不会为难你们,也不过是如今这样罢了。至于谢家,你怕甚?若是太后肯抬举谢家,谢怀德能没有爵位吗?太后嫡亲兄长恩封个勋爵,可是不绝于史书的。”
  ☆、第381章 波折
  佩琼所提到的陈裹,正是被光州前任知州毒害的陈氏之遗孤。陈裹当日里敲了登闻鼓,惊动圣听,新帝便遣了两个钦差来光州查案,因领了圣命,钦差自然不敢徇私,在齐瑱的配合下,将案子查得清楚明白。
  梅佳因杀伤人命,并贪墨索贿,强占民田等罪,断了斩立决,并抄没所有家产,又因他在光州为恶甚多,竟还是送回光州受刑,好叫光州百姓出气的。而与梅佳同案的钟德华也因贪赃,徒刑五年已发往关外效力去了。连着梅佳的上峰一般受了牵累,虽无有吃着官司,可也叫削职为民,回乡去了。
  说来依着大殷律,以民告官,无论有冤无冤,先要打上二十板子,再过堂说话,只敲登闻鼓,却是先问冤,后受刑,只是若是当真叫个小民将当官的告下了,小民也有罪名,轻则杖责,重责徒刑。如今折损了三个官员在内,那陈裹少不得要断个徒刑,不想太后慈悲,直道陈裹是为父、伯、叔伸冤,孝心可悯,合该法外开恩,只断了杖八十,且许以钱五十吊,米五十石赎买。
  陈家虽叫梅佳破家,可这点子银钱倒还拿得出,且叫梅佳吞没的家产也叫发还了,是以陈裹并未吃着什么苦头,几乎是毫发无伤地回了光州,梅佳问斩时,他还一身孝地抱了父亲,叔伯的灵位来看斩。待梅佳人头落地,陈裹先是大笑三声,而后抱着灵位大放悲声,因他进京告状,早有孝名,再有看斩这一出,名声更好,许多人家肯厚厚地陪送妆奁把女儿许他哩,只碍着他在孝期,不好议婚,这才罢了。
  齐瑱知道翠楼原是“沈如兰之女沈昭华”时已有些儿心动,到底一个是来历不明,一个却是名门贵女,身份上可是天差地远;再叫陈裹的故事一引诱,哪能不意动,试了顶多将这五品官儿丢了,若是能恢复沈氏荣华,谢氏兄弟也不能再拦着他,且几个孩子前程也更好些。
  只是沈如兰通敌一案是先皇御定,若要鸣冤也不是不能,总要些真凭实据,不能红口白牙地一喊,新帝就肯与你细查了,前头那个皇帝是他爹哩。便是民间,你蓦然往人家门前叫道:“你爹从前叫人哄骗了,办差了事,害了许多人性命。”瞧人家儿子与不与你急。是以齐瑱便道:“圣上虽是年少,却也是聪明异常,哪是轻易就肯听人言的。且我等势单力孤,便是喊冤,只怕也不能上达天听哩。”
  又看佩琼仿佛是早料着了齐瑱有此一言,慢悠悠地道:“齐大人莫不是忘了,陈家是怎么告下梅佳的么?”说着脸上带笑地瞧了齐瑱一眼,竟有些儿嘲讽,直看得齐瑱脸上一红,轻咳了声道:“可是要她亲自上京么?”
  佩琼见将齐瑱说动,因知道翠楼这一状必是能告准的,自此以后,她辛苦生下的女儿,只在她身边呆了不足一月的女儿以后就成了沈家的女儿,从此母女缘尽,再不能唤她一声姨娘,心上不独不觉喜欢反是有些儿心酸,闭了闭眼道:“齐大人定要与我在这里说这些么?”
  齐瑱方回过神来,虽门外都是他带了来的人,可这里到底也不是说话之处,是以便起了身,走到门前,将门一拉,就看翠楼正站在不远处,正往这里张望,脸上泪痕犹湿,愈发显得风致楚楚,便又将佩琼方才的话想起,这样一个美貌的名门闺秀,若不是家里遭了难,也不能嫁与他哩。只不知她从前是个什么性情,是个骄傲的还是个温婉的。
  翠楼因看齐瑱眼也不眨地看她,她从来胆怯,心上就有些儿发慌,双手交握在一起捏了捏,因看齐瑱脸上并未不喜欢的神色反有些儿怜悯的模样,这才透出一口气,往齐瑱这边挪步,两个甫一接近,不待翠楼开口说话,齐瑱已道:“你与她一架车回去。”翠楼听见这句便知齐瑱信了自家姨母的话,眼圈儿一红,含了泪点头,又问齐瑱道:“老爷,您呢?”
  齐瑱看翠楼模样儿甚是可怜,想及她身世,格外怜悯,是以悄悄捏了捏翠楼的手道:“我也回去。”翠楼听说想要笑一笑,可口角一动,眼泪先落了下来,瞧在跟在齐瑱身后的佩琼眼中,心上仿佛针刺一般,侧过脸去抹了抹眼角的泪,强笑着走在翠楼身边,与翠楼道:“姨娘。”
  翠楼以为佩琼是她姨母自然不敢受她的礼,忙出手将佩琼扶了,将她上下打量了回,问道:“您的脚疼得可好些,我扶您罢。”佩琼叫翠楼这句说得更是心酸,勉强笑道:“还能走几步,叨扰姨娘了。”
  又说红柳使田大壮将齐瑱搬了来,原是要问佩琼罪名的,不想齐瑱与佩琼单独说了回话,竟是翻转了脸皮,心上又惊又怕,若不是身在佛门,几乎要以为这个半老妇人会甚妖术。到了这时,看着翠楼要亲自扶那佩琼,也顾不得疑心,忙过来道:“姨娘,让奴婢扶罢。”说着探手要接。
  不想翠楼虽不知佩琼是她生母,然而母女到底天性,好容易重逢,自然亲热,竟不肯叫红柳接手。红柳再看齐瑱,却见自家老爷也无有半分异色,心上惊疑不定,只得忍气吞声地跟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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