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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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通州不远就是北京城,虽说洪武爷定都南京应天府,北京暂时丧失了数百年来王朝中心的地位,但作为九王守边的重镇,永乐爷登基后又明令定为陪都,所以京城气象一直没有衰减,市集繁华,热闹非常。
  宋礼和刘鉴乘坐的客船经通惠河穿入北京城内,最终停靠在积水潭岸边。弃船登岸,宋礼拱拱手,压低声音问:“贤弟,你前此说我面有煞气,恐逢灾厄,究竟指的是什么事?可有禳解之法吗?”他现在对刘鉴的看相可是信得十足十了。
  但是刘鉴却摇摇头:“煞气尚浅,难以揣度。不过就小弟看来,您若有灾厄,也应在北方阳离火。在北京督造工程这段时间里,若有什么头疼脑热、肉跳心惊的,不妨都来找小弟,帮您掐算一下。”
  “不知贤弟定居何处?愚兄得空好去拜访。”作为陪都,北京城里并没有詹事府衙门,所以宋礼有此一问。
  刘鉴轻摇着折扇,回答说:“暂时打算住在柏林寺,就在国子监附近。”
  于是两人拱手告别。等目送宋礼远去,刘鉴雇了一头小驴,领着书童捧灯,一路直行到了城西北居贤坊的柏林禅寺。吏部行文早就已经交到柏林寺方丈手中,有知客僧将两人引到后院偏房。刚安顿下来,刘鉴就命捧灯去顺天府投递名帖,自己则步出庙门,去街上信步闲游。
  柏林寺往东不远就是小街,时近正午,街上很是热闹,各类食摊鳞次栉比。元朝时候,北京还叫做大都,城内除蒙古人和汉人外还居住着很多异族人,比如畏吾尔(维吾尔)人、吐蕃(西藏)人、波斯人、钦察(居住在东欧平原)人,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跋山涉水跑来的家伙——比如一个叫马可波罗的蛮子。
  等到明军北伐,元顺帝弃城而走,很多异族人都跟着他跑塞外去了。好在洪武爷并不歧视他们,诏令天下,百族共和,就也有一些异族人赖着不走,仍在此处繁衍生息。以小街这里来论,仍旧保留着很多具有异国风情的食物。
  刘鉴十八岁离开故乡,赶赴南京考中进士,从此就留在那里当官了,多少年都没有回过北方——不过话说回来,他老家虎岭本就在城郊外,这辈子没进过几回北京城——此刻在小街走走逛逛,觉得非常新奇。走着走着,看到街西悬挂着一块木头招牌,上面画着两枚六面骰子,非常显眼。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赌坊,走近了才发觉是饭铺,刘鉴立刻就感起兴趣来了,推门而入。
  原来这饭铺的老板也是一个番邦人,金发碧眼,长相非常奇特,他一见到刘鉴,立刻就用略带口音的北京话大声招呼:“客官来了,您里边儿请!”虽然音调怪异,但是咬字十分清楚。刘鉴很是惊讶,迈步进店,老板赶紧擦净一张桌椅,请他坐下。
  “你这店中,卖的是什么?”
  老板留着一脸蓬松的大胡子,头顶半秃,身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衫,腰间围着条白围裙,看起来三十来岁不到四十,笑咪咪的,精神很是爽利。
  “卖的是小人家乡美食,客官定然一尝就爱。”
  “好啊,那就端上来吧。”
  “客官莫急,要等一等,现做的才好吃。”老板说着话,转回到烤炉旁,抱起一团白面就揉了起来。
  刘鉴饶有兴味地左右环顾,只见店堂不大,也就摆得开一口烤炉、一张食案,还有三张方桌,倒是窗明几净,打扫得非常利索。店里就番邦老板一个人在招呼,没有伙计,此刻除了刘鉴,也没有别的食客。
  老板一边揉面,一边解释说:“还不到饭点儿,再过半个时辰,咱这里就热闹了。”刘鉴估摸着他是在做饼,只见他把面团揉好,用擀面杖擀成圆片,然后双手一翻举过头顶。这种做饼的动作别处倒真看不到,只见老板右手握拳,撑起面片,一次次抛向空中,面片越转越大,最终“啪”的一下摔在案上。接着,老板用左手从旁边碗碟里抓起许多馅料撒在面片上,边缘用手卷起,最后抄一把铲子把面片放入烤炉。不多时,只闻得异香扑鼻,阵阵袭来。
  虽然还不到吃饭时候,但这股香味却刺激了刘鉴,他不禁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做响。还好并不需要等太长时间,老板就把面饼从烤炉里取了出来,只见热气腾腾,面片烤得焦黄酥脆,上面的馅料却已经混为一团。老板用一把窄身刀把面饼切成八份,盛在圆盘里端到刘鉴面前:“这就是小人家乡的美食。”
  刘鉴从筷桶里取出一双筷子,夹起一角热饼,吹着气咬了一口,果然是非常美味,尤其奶香浓郁,更是合他的胃口,不由得拍案称赞,问老板说:“这饼可有名字么?”
  老板笑笑:“小人家乡,叫这饼有个番名——披萨。”
  “好披萨,好披萨!”于是刘鉴饱餐一顿。等他离开骰子招牌的饭铺回到柏林寺的时候,捧灯都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名帖已经发了么?”刘鉴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询问捧灯。
  捧灯回答:“尊主的帖子已经发上去了。”
  “他们怎么说?”
  “未见回帖。尊主的帖子已经被锁,置顶矣。”
  刘鉴哭笑不得:“你说的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换我能听懂的,重说一遍!”
  “啊?就是说他们把老爷您的名帖放到一个小盒子里锁起来,归了档,放到架子上去了……”捧灯很委屈地解释说。
  “这还象句人话,你今后要是再敢乱拽文,我就给你一顿好打。”
  “遵……是……”
  整理文书本来就是一桩闲差,北京城里到处都在修宫造殿,顺天府忙得团团乱转,也没空搭理刘鉴这档子事,一连几天,都没派人来安排些什么。刘鉴倒也乐得清闲,晴天都在街上闲逛,下雨的话就和柏林寺里的和尚下下棋、谈谈禅,也经常跑去那家挂骰子招牌的小饭铺里坐坐,或者叫捧灯去买一张披萨回来解馋,一来二去,还和那番邦老板交上了朋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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