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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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嬷嬷叹了口气:“三爷跟夫人待我好,信我,也是有缘由的。娘娘出生之前,我那闺女才半岁,三爷同意我把孩子带在身边,就近赁了个小院给我娘仨住着。就这么在梧桐巷伺候了两年多,姐儿断奶了,我就依旧回我自己家去。那年我男人在外头务工半途跌伤死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养不活自个儿,恰逢夫人又有了身孕,三爷想我做事勤快,心里也不想多了一个人知道夫人的事儿,所以又请了我去。那天晚上原该我回自己住的院子里瞧两个孩子,姐儿因着风寒哭闹,我怕吵着夫人,便一直哄着姐儿没走。乃文那时也才七八岁,半大的小子趁着黑过来找我,说妹妹做恶梦尿湿了床哭个不休。我撵他回去,不叫他在主院里头扰夫人。直到把姐儿哄睡了才抹黑回自己屋里去。”
  孙嬷嬷一边说,一边默默掉眼泪:“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天黑的连指头看不见,天上没有月亮,是个阴天。我住的那小院儿的门儿就那么敞着,屋里头黑洞洞的,没有点灯——我不叫点,点灯费灯油,俩小的寻常天刚黑就睡了。许是母子连心,那一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屋里头连孩子睡着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喊了声‘文子’,又喊‘二丫’,俩孩子谁都没回我。我上去一模那床,冰凉。”她回握住福姐儿的手,痛苦得肩膀发颤,“孩子没了,俩,一个都没在屋里。我心里急的不行,一面喊俩孩子的名字一面往外头跑,院子里,茅房里,又去了一回梧桐巷那边的主院,夫人也给吵起来了,叫人跟我一块儿摸出巷子去找。”
  孙嬷嬷仿佛回到了人生中最黑暗的那夜。丈夫死了,只留下一双儿女给她,用以支撑着她全部的人生意义。
  “我心里头什么都不敢想,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夫人把三爷也给喊回来了,带着人点着火把到处帮我找。最后最后,在那城墙边上寻到了乃文,大秋夜的,天凉得跟现在差不多,乃文穿着在家穿的单衣裳,缩在墙角一个劲儿地打冷战。见了我们,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借着三爷随从手里的火把一看,孩子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
  “乃文扑在我身上,大哭,‘妹妹叫几个男人带走了!娘,灰色布帘的马车,我还记得捂住妹妹嘴的人手上一块儿紫色圆形疤!娘,你快把妹妹抢回来!’”
  “当时我的心啊……身上一点儿气力没有,直接就滑到地上去,三爷把乃文抱在马上,叫乃文指着方向去追二丫,大伙儿劝我回去等消息,等啊……等啊,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晚上。三爷带着乃文回来,人没追到……我二丫才只五岁,夜半她哭闹,她哥哥去寻我,就这么个当儿,她自己跑了出来,迎面就遇上了拐子……”
  福姐儿从来不知竟还有这样一桩事,间接来说,孙嬷嬷是为了她才没及时回家,怪道这些年孙乃文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她不热络。
  福姐儿知道后来的走向多半不乐观,见孙嬷嬷哭得不能自已,她有点后悔去探究从前的事了。
  孙嬷嬷抹了把眼睛:“二丫就这么没了。三爷叫人四处打听,夫人出事前一直在替我操心。夫人因我没了二丫,待我越发好,她还自责,是梧桐巷的主院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人,当时曼瑶和伺候夫人的雨桐挤在一个屋里,除了他们那间小屋就只剩下一个厨房。三爷为着夫人的事儿,不敢买太大的院子,怕招眼。其实之前我连三爷的身份也不大知道,要不是那天苏家突然来人围住了巷子,我还不知自己奶大的孩子是伯府千金。”
  “娘娘想知道夫人的来历,老奴也只能将自己猜知的事儿说与娘娘听。老奴年轻时在旁的人家做过工,也见过一些富家千金,规矩行止都不及夫人。夫人出事后,老奴也试探问过三爷,三爷不愿提,还说不叫我乱猜。从头到尾,我就只知道夫人是跟三爷私奔出来的大家小姐,至于到底是出自哪一家儿,老奴真的不知道。娘娘若想知道底细,还得问过三爷。”
  话未说完,就听外头传报,说郑贵人到了。
  福姐儿实在没心情去见郑贵人,推说身上不舒服,叫人将郑玉屏遣了。
  孙嬷嬷不知详情,若想知道当年的事,只有问苏煜扬了么?
  她又忆起,苏皇后曾在她面前提及过她娘亲,当年娘亲被苏家发现的时候,苏皇后已经当了几年的皇后了,一个正宫娘娘会见一个私奔出来给人做外室的女子吗?
  只怪她当时想的太简单了,根本没发觉这里头的矛盾。
  福姐儿知道真相距自己不远了。
  借着一次偶然的胎动,赵誉隔着她肚子与里头的小家伙说话儿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掉了,“自己做了娘,才越发理解为人父母的不易。皇上,这些年我因着小时候被撵在外头的事没少给我父亲脸色瞧,现在想想,心里好不痛快。”
  赵誉笑着撩起她鬓边的一缕发,“你若是想见他,下回朕把他喊来紫宸宫,叫你好好跟你爹赔个不是。”
  这些日子,因着关怀小公主,赵誉见福姐儿的次数少了,有机会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赵誉从太医那里听说福姐儿因胎动频繁夜里睡不好,才拨冗来祥福宫探她。
  福姐儿如今见了怀,不宜承宠,近来心情不佳也懒得侍奉,几回赵誉来瞧她,她都装睡没有见。如今她心里有搁不下的事,有些真相,她急切地想要知道。
  却也在春末才有机会与苏煜扬照面,赵誉和福姐儿坐在窗下,苏煜扬进来行了礼。福姐儿喊了声‘父亲’,眼泪就跟着漫出来了。赵誉知道她面皮薄,寻了借口出去,留他们父女二人在殿中说体己话。
  赵誉一走,福姐儿的脸就沉了下来。
  她轻轻捧着大起来的肚子,开门见山地道:“我娘是不是前国子监祭酒秦怀远的幼女?”
  苏煜扬料不到她竟说出这样一个名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福姐儿。
  福姐儿一瞧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苏煜扬走去。
  “苏家……是怕被她连累了,所以必须要她死?是不是?”
  苏煜扬垂下眼睛,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误会了。秦氏不是……”
  福姐儿冲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子:“你还想骗我!你既然护不住她,不若放她流放去!也许她还能好好保住性命!是你害死了她!是你们苏家害死了她!你根本护不住任何人,你逞什么能?”
  苏煜扬颈上的朝珠洒落一地。他站起身,使劲掩住福姐儿的嘴,“小声,小声点儿!娘娘,您腹中还有龙胎,您不为自己想,也得替孩子想!您不要这么大声,仔细给人听见!”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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