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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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兮起身,把所有人的神经都揪了起来,前呼后拥的把她从圈椅中扶到南窗下的罗汉床上,她望着自己小腹平平,莫名觉得心怀里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她晃神,总觉得忘记了某件事,等惊讶的余震过后,心绪安定下来,方才恍然醒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把皇帝给忘了,“我糊涂了,万岁爷还不知道呢,你们谁去告诉万岁爷……”皇后懵懵懂懂的看向身边的人道。
  “娘娘放心,”冯英笑着回话,“奴才早就派人上各宫回话去了!御前马上就能收到消息!”
  郁兮垂首,把手搭在腹间,也没有抓握到确切的感受。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忐忑,迷惘,好像跟为人母该有的激动不大沾边,但同时心底又燃着一丛火苗,炖出温浅的热意,跟暑天的热不冲突,是从骨芯里蔓延滋生出的一脉温度,与她相依而生。
  皇帝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她想,他年长她整整六岁,应该比她有远见,比她镇定,他应该更能比她感知高兴,转念又一想,目下皇帝正因礼亲王一案烦心,她却也要占据他的心神。她的万岁爷啊,永远都要比她承担太多太多的责任。
  第81章 夕曛
  从乾清宫昭仁殿的支摘窗望出去, 能看到丹墀一侧白玉雕镂文石台上安放的一座镀金微型宫殿, 和另外一端一模一样的那座合起来称为“江山社稷金殿。”
  江山社稷, 如何摄理?相必是困扰各朝各代君王,一个亘古亘今的难题。
  这时从丹墀下冒出一人的脑袋, 匆匆忙忙升上来, 仔细一看是养心殿伺候的小砚子, 走到殿门边跟周驿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话语应该很简单, 没一会功夫,小砚子就下阶走了。
  日光有些刺眼, 隔着玻璃也看不清楚周驿的表情,只见他面朝着殿门站了一站,又回过身照旧在门口静候着, 现在能从养心殿往乾清宫递话的无非就是南巡回京后就一直陪他住在后殿的皇后,皇帝从窗前调回视线, 并未做深想,皇后派人来也许是像往常那样询问他在哪里用膳,在何处午休。
  知道背后有个人时常的牵挂他, 皇帝心里就觉得安然,最近这段时间他忙着处理事关礼亲王的这桩惊天大案, 已经有很久没有把她揣在心口,仔细描绘她那双眉眼了。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癔症,御下坐着军机处,内阁,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各部官员,他竟然分神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六月的天是张娃娃脸,说变就变,四方轮廓的天像盏笔洗,墨云逐渐沉淀下来,一阵风把廊间摆放的瓷缸里吹得花枝乱颤,看似是要下暴雨了。殿外是疾风骤雨的前兆,殿内的气氛也分外压抑,在人多密闭的殿中枯坐,犹如坐在蒸笼里,稍动口舌稍有动作就是汗湿滂沱。
  御前众臣工的措辞极其严谨,诸多细节需要复述,也因此显得沉冗枯燥,隔段时间皇帝就要从桌上拿起玻璃药瓶,蘸取薄荷油揉搓在脑穴两侧提神。
  刑部尚书李行舟合着风声雨声,最后一个出列发言,“回皇上,经我部查证,工部尚书佟书平并未涉案。”
  工部尚书是礼亲王的岳父,一部尚书若是与礼亲王一案有牵扯,蛇鼠一窝,上下勾结,到时候恐怕要波及六部,逼着他深挖所有的奸佞,届时朝中人手必定大换血,那么对朝堂根基是一大损耗。皇帝亲政不满一年,有半年是在南巡的路上度过的,他的新朝经不起这样的清算。
  对皇帝来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事实,连日的隐忧一扫而净,这样一来严惩案件的首脑便无后顾之忧了。皇帝放下药瓶,欣然嘉许道:“这段时间诸位爱卿为此案操劳,都辛苦了,此案按规矩按律法来办,内外各题本,奏折交由奏事处,由朕一一查看。今日殊遇降雨,念诸位衣裳未免沾湿,大臣等著赏纱二匹,凡陪奏侍班引见执事官员及侍卫等,俱著赏纱一匹。若无其他事,都散了吧。”
  听皇帝特意吩咐要他们按律例办事,众臣工闻之无不警惕,礼亲王那面看来是无可通融了,皇帝同时也是为他们公事公办扫除了一切窒碍,不必因为礼亲王的身份而有所掣肘。
  旨意言简意赅,众臣领旨谢恩,按部就班陆陆续续往外走,御前太监周驿见殿中叫了散,从人缝中逆流而上拼命往门内挤,一路小心赔着罪,“诸位大人包涵,急事,急事……”
  胳膊撞胳膊来回蹭着挠着,人群中颇有微言,周驿也顾不上得罪谁没得罪谁,养心殿那面的消息憋得他心里发慌,闷热的雨天里不断在心里发酵,就快要憋疯了。
  从拖滞的人潮中杀出一条绝路,周驿汗雨如下,抹了把脸扶正帽顶子,踉踉跄跄往门里迈,“万岁爷!”他跪倒在地,气喘吁吁的道:“奴才……奴才有要事回禀!”
  殿外的雨还没停,不过比刚下那时小了些许,入宫时还是响晴天,出宫时撞上了老天爷变脸,参与集会的臣工们没几人未雨绸缪大晴天出门带伞的,当下都被绊住了腿脚,蹭乾清宫的房檐避雨。
  门里出来一名大臣,扑打着两肘的袖子抱怨道,“周驿这奴才慌什么呢?差点没把我撞一跟头。”
  周围大臣回头瞥他眼,一看是礼部尚书,有人调侃,“您单个抱怨顶什么用?尚书大人回头让你们礼部参他一本,告他个殿前失仪,替我们大伙出口恶气。”
  礼部尚书呵了声,“我告你也不敢告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没那胆儿,没那胆儿。”
  堂堂一部尚书怕一内宫首领太监,说笑罢了,没人当真,大雨阻路,闲着也是闲着,瞎聊之余都竖起耳朵听,什么事能让御前首领又赶又急的。
  “慌什么?”皇帝声口昂扬,无论何时何地都听不出一丝委顿,慢悠悠从窗户那面透出来,“什么事这样急?”
  窗前臣工们相互打眼色,什么事就要立见分晓了。“回万岁爷!皇后娘娘有喜了!”
  周驿尖着嗓子吆喝,丝毫不迟钝,不拖沓,嗓音钻进耳朵里,把众人聒得天灵盖一震,反应过来相互一觑,皇帝得后,天大的喜事,扑棱扑棱衣袖,跪吧!
  “臣等恭祝皇上添丁之喜!”殿外众人高呼赞颂,沉寂下来半晌,方听殿内皇帝骤然一声呵斥,“周驿,你脑子里灌了猫尿不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朕拿伞!”
  想必御前伺候的人都操练出了一身眼疾手快的本事,话音刚落,就见一双龙靴从门槛内跨了出来,掀起一阵风从众人额前刮过,轧着檐外迸溅进来的雨点下阶走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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