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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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恪在明间一个人站了很久,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李授业在血书中写道,平帝于畅春园暴病而亡,死前并未留下圣谕,而是陆承望为首多位阁臣为辅,趁萧恪不在京中之际,顺势假传圣旨, 把萧让推上了皇位。
  这一封血书放在他的手上,力逾千斤。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被隐瞒和欺骗的感觉, 他在少年时代曾无数次品尝,也正是这一次一次面对这个凌厉寒冷的世界,才最终成就了如今他狠辣的一面。萧恪知道陆承望曾经是忠于萧让的人,他也知道陆承望一直是萧让帝位的有力支持者。
  在他登基的这一年多来, 他看得出陆承望对他的警惕与疏离,这些都无关痛痒。甚至在萧恪心里一直对他心怀感激。至少,他生出了一个好女儿,这个女儿给了他许许多多任何人无法给予的快乐和温暖。
  他以为这些已经足够让他收敛起曾经的爪牙,让他能像陆青婵一样,用尽可能温情的方式治理偌大的江山。
  此刻,他甚至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陆青婵。
  她就坐在离他十来步的暖阁里,等他回去用膳。
  萧恪把手中的血书递给有善:“拿出去烧了,不许给任何人看见。另外,传朕密诏,让陆承望速速回京,雁回关外的战事由参将刘广山接手。”
  有善说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萧恪没有回到暖阁里,他缓缓在明间的宝座上坐下,宝座正对着宫门,他能通过那两扇向外推开的菱花门,看见万壑松风殿外院子里的莺飞草长。
  阳光透过打开的门,在金砖地上洒出一小块金色的三角,带着耀目的炫光。空气中细小的灰尘都飘散在这一束浅金色的阳光下。
  他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抬起眼看去,陆青婵正扶着门框看他。陆青婵这段养病的日子里,衣着也越发素淡了,她素雅地立在那,沉静而端庄:“皇上,菜冷了,臣妾让他们再热一下。”
  从她的角度看去,萧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宝座上,头顶上那块“德政民安”的匾额,流畅的撇捺写意都和他显得极不相称。这样的萧恪让陆青婵觉得陌生,他坐在离她不过十几步远的宝座上,可却像是隔了一整个天地。
  萧恪转过头看向陆青婵,那个像是凌霄花一样美丽而又柔弱的女人,他站了起来向她走去:“走,咱们回去吃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任何一句和往日里不同的话,萧恪扶着她坐好,又重新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大可和朕说,饿了便自己吃,别总等着朕。”
  *
  那天下午莫名的下了一场雨,在热河行宫,这里的雨比京城里下得更加酣畅淋漓,天边厚重的云层透出几分金乌色,把天地都笼罩进其中。皇帝的心情不好,臣子们眼中都看得分明,高趱平从澹泊敬诚殿出来的时候,罗潜拉住了他:“高大人可知,皇上秘密把陆大人叫回京了?就连陆大人的两个儿子,都暂时停了职。”说是秘密,可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回来了,那也早早晚晚会被公之于众,所以他说出来也并没有特别忌讳。
  高趱平愣了,心里暗道怕是坏了。他是个超然物外的臣子,不过是欣赏陆承望刚正的秉性才额外和他走得近些,素日里也略亲近几分,只是陆承望的戒备心很重,并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高趱平一概不知。可如今看来,怕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皇贵妃正值盛宠,皇帝做事多多少少也会顾及几分她的颜面,可如今看来,此事怕是不得善终了。这些臣子们,一个个都有着七窍玲珑的心肝,他们的政治嗅觉也分外敏锐,人人都开始警醒起来。
  李家和陆家,原本便是朝堂上如日中天,相互掣肘制衡的家族,如今都岌岌可危如大厦将倾。
  这场雨到了傍晚依然没有止歇的意思,轰隆隆的雨声带着摧枯拉朽的味道从九天之上泼洒下来。陆青婵素来喜欢雨天,她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子苓怕外头的冷风冲撞了她,给她披了一件氅衣。
  夏日里的雨,也还是带着几分冷气的,陆青婵回过头对她笑:“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进八月了,立秋都过了,往后便是越来越冷了。”她眉眼静静的,说得似乎是和节令相关的事,可外头的风声子苓自己也听到过几分,因此心里还有几分发虚。
  子苓给屋里点了灯,孤灯之下坐着那个明丽的女人,都说天家的富贵和恩宠都不长久,皇贵妃深受圣眷又如何。
  到了传膳的时辰了,有善撑着伞赶来说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晚上便不来陪贵主儿用膳了,陆青婵笑着点头,还额外嘱咐他给皇上泡一杯菊花茶。
  子苓把有善送出了门,立在滴水檐下,那玉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又像是一条接连不断的银链子。子苓轻声说:“皇上除了这句,没再说别的么?”
  有善轻轻摇头:“你也知道皇上从来不是个喜欢多言的人,如今阖宫上下都瞒着贵主儿,怕耽误她养伤,皇上不来约么也怕是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贵主儿不高兴,你有空也劝着些。”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觉得皇上对贵主儿未免有些无情了。方才贵主儿坐在窗边看雨的样子,看上去无端让人心疼。
  回到澹泊敬诚殿的时候,萧恪也正好立在窗户边看雨,陆青婵倚窗听雨的模样闲适淡泊,而萧恪立在窗边,却大有千山万水尽入君怀之感。这两个人,分明身上带着的是不同的风致,可有善看着却觉得两个人的身上都流转着一种相同的光。
  萧恪听见有善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她喜欢雨天,你去的时候她是不是在看雨?”
  “回主子,贵主儿确实在窗户边看雨呢。”
  萧恪嗯了声:“她怎么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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