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_9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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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诞下皇嗣仍不得宠幸、且出身卑微的太后在李朗登基之后,迁居于泰安宫,虔心向佛,不问世事已有经年。如今却忽而以后宫至尊的身份请入大崇恩寺高僧多人,在泰安宫内大行法事,诵经祈福,自不免引来阵阵猜疑之声。
  李铭跟随师傅,混迹于众多比丘之中,近侧端详李朗生母,心中既觉得此妇人见识浅陋,愚不可及,然听这与己无半分血脉亲缘的太后,在师傅面前为那无名无分、不见天日的“金枝玉叶”而流露出真切的哀伤痛惜之情,又不禁油然而生欷歔,平白添了少许的愧疚。
  他自在五内颠来倒去地焦灼,却不想师傅倏然将凌厉的视线投向他,不过一瞥之威,已是令李铭胆寒,暗自道:“我是当少些多愁善感才是,成大事者哪有这么多胡思乱想?这般下去,不止师傅和母亲要对我失望,连赵静笃也要看不起我了。”
  虽说从未唤过赵让的字,李铭这一念间,将“赵静笃”辗转于思绪中,不过简单寻常的几个字,已令他心弦微颤,口舌生甜。
  那日他趁势得寸进尺,硬要赵让一亲以示承恩奖赏,赵让拗他不过,终是苦笑着由了这少年遂愿。
  长于深宫、几与世隔绝的少年得此天赐良机,自不会浅尝辄止,无师自通,沉浸于温热入怀内,只觉百骸舒畅,恨不能当场便能与心上人成其好事。
  以致赵让将其推开,李铭仍意犹未尽,只是他深知此时此刻断然不是花好月圆的良辰美景,凝眸不舍那咫尺之遥的愉悦之源,不甘不愿地问道:“你说,与李朗相较,差在何处?”
  他问得极是认真,心下惴惴,不想赵让愕然之后,竟是失笑以对,摇头微叹:“你啊……”
  李铭在这佛语梵声中忆起赵让彼时的音容笑貌,仿佛百爪挠心,奇痒难当,他自知不妥,忙暗自断喝,敛住心神,偷眼觑向前方不远处与太后相谈甚欢的师傅,侥幸这回未曾被师傅留意到异状。
  但李铭的心思因此而从赵让身上转到另一处去了。
  师傅的计划打算并不曾对李铭吐露多少,李铭对师傅的信心却非一朝一夕蹴就,在师傅的言传身教中,李铭早知这名义上跳出红尘的僧侣,高深莫测,非但文武双全,对东楚的邻近诸国、北方强寇的大局走势,亦是了如指掌。
  而东楚皇室的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秘闻轶事,这位得道高僧更是知之甚详,最重要的是,李铭深知母亲笃信于他——
  他究竟是何许人物?
  李铭不止一次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他起先以为师傅是父王旧部,才有这般忠心与肝胆,但见母亲待师傅顶礼相敬,反倒是前太子妃屈居仆位,也令他持子弟之礼,绝不可以“天潢贵胄”自傲于出家人。
  如此怎能是昔日太子臣属?
  可若说与天家李姓毫无瓜葛,那此人何苦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为李铭这一前太子的遗腹子谋权夺位?
  当李铭在接应长乐之前,遵照师傅吩咐与北梁国来使相见时,内心的困惑达至巅峰。
  李铭在大崇恩寺首次见到北梁国人,那来使身高甚伟,面目迥异于汉人,宽额高颧,眼深鼻耸,两道粗黑重眉煞气十足,虽也着一身汉裳,奈何其躯伟岸,自引人侧目,李铭并不矮小,却只能及到此人胸口。
  那来使倒也和善,始终笑容可掬,尊称李铭“王子”,汉话生硬但流利,言辞客气有礼,并不似李铭于书卷中所构想的“蛮夷”之像。
  来使自称为“石”姓,是东楚皇室南下之前所赐汉姓,李铭依稀记得,先祖改朝换代的开国之初,是曾得四方狄戎相助,后以赐姓封邑为报,他只是不明白,师傅与北梁暗通款曲,难道是要借北梁之师剿杀李朗?
  然北方强寇凶悍暴戾,李铭纵无切身体会,也不至一无所知,莫说如今仍有源源不断的汉民渡江南下逃避兵燹之灾,东楚如今龟缩于江南,久无能问鼎中原,也正是这北方强梁之国横亘于通途上。
  东楚与北梁,于情于理,不都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么?
  师傅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赵让知道吗?他又会怎么做?
  李铭迷茫于自己的思索和困惑中,直到猛一回神,悚然惊觉身边众人纷纷跪倒,他忙不迭地学样,偷眼窥去,才见前方仪仗肃然,原来是皇帝圣驾到了。
  太后苦心召来僧人们日夜不休地诵经祈福,归根结底自然是为了皇帝,李朗再不愿参合其中,也无法对太后的所作所为全然无视,何况法事的施行就是在云谲波诡的后宫之内。
  这事在师傅的意料之中,李铭当然也不感意外,然而李朗竟把风口浪尖上的男妃赵让也一并携来,又真万万让人想不到。
  李铭跪在地上,暗觑这两人,愈发觉得心中酸楚难当:
  李朗稳步行于前,不致昂首阔步,然一身盘领窄袖、腾跃于上的金线舞龙黄袍,不怒而威,自有执锐披坚、马上天子的雄风英气,绝非长于深宫、沦于妇人脂粉群的王孙所能相提并论;
  而赵让,李铭心下咯噔,那人约略在李朗身后两三步之遥,却仍是最近皇帝之处,两人鹤立鸡群,和众随扈距离拉得颇开。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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