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之恨(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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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余生之恨
  在容苏明走水路去往上都后的第五日,歆阳秋高气爽,花春想和友人华珺图约着同去礼佛游玩。
  歆阳城外,邯山寺香客不绝,大有门庭若市之意,一面见佛寺香火旺盛为好兆,一面又难免让人觉得红尘会扰佛清净。
  抛开此些非游人所虑之事,挑目观邯山景美,登高而望,唯见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容家主多年来大笔大笔给邯山寺添的香油钱,此刻都换成了邯山寺对容夫人的无比尊敬和礼待,更有掌寺主持亲自接待,一路行止使用亦皆有周到安排。
  说是礼佛,花春想因带着幼子,便只象征性地在大殿外供了把檀香,自己未进殿内,更未像其他人那般来寻大师主持谈经论佛。
  她对那些没兴趣,总觉得自己连红尘里的人生都不一定能过得好,又何必装模作样地试图去窥探红尘外的世界。
  有如未知生,焉知死。
  花春想的祖父花世蛟长年清居此处,花春想这个大孙女既来,则少不了至祖父跟前问安磕头。
  邯山寺后寺有许多屋舍可供居住,因香客信徒小住暂留时皆宿在此,花老太爷又贪清净,早前就搬出邯山寺后寺,在离寺不远的地方建别墅而居了。
  别墅与山野房舍无异,茅草压顶竹枝为篱,后院里种菜蔬,前庭有花植,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屋子里,花老太爷接下孙女敬的茶,象征性地沾沾嘴,随后摸遍全身上下,最后还是从抽屉里掏出个他亲手烧制的不倒翁,乐呵呵拿到如意面前,道:“小东西还挺活泼,喏,曾祖送你个玩具,拿去玩罢。”
  如意对面前这位须发尽白的老翁翁有些生疏,不过诚如花老太爷所言,这孩子活泼,眨巴着眼睛与花老太爷对视片刻后,她就乐颠颠接过不倒翁,坐在她阿娘腿上玩了起来。
  “如意说谢谢曾祖,”在花春想揽着如意的小身子,替懵懂无知的孩子谢过花世蛟,又道:“我娘前阵子路过这里便顺道上来看望您,不巧她来了后您篱笆门锁着,里外皆无人,此番来前我娘还让我转与您知,邯山云深不知处,您近年来腿脚愈发不便,往来要小心些,莫常往更深去。”
  花世蛟靠在椅子里,两手抱于身前,略显混浊的目光轻柔地落在如意身上,笑道:“小香椿呐,你也成家有些时日了,就能没听出来你娘话里的意思?”
  也不等花春想组织起语言好生回答,花老太爷兀自摇摇头摆手叹道:“钱多了是祸害,我这把老骨头躲也躲不过,迟早得还这些子女债呐。”
  花春想颔首,一派恭敬却不敢出声应答。
  上次她和祖父面对面说话还是两年前时候,她随父母来邯山寺为祖母的长明灯添油,离开时在祖父这里小坐了片刻。
  那时正值暮食,祖父坐在灶台前自己做饭,她被祖父喊过来帮忙烧火添柴。
  那时祖父和她说话时给她的也不是这种亲切中带着疏离的感觉,那时她感觉自己在祖父面前,尚还是花家最受宠爱的女娃娃。
  而今祖父再和她说话时,明显已经将她圈到了“外人”二字的范围之中,也似乎终于不再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了。
  在某个转瞬即逝的时刻里,花春想竟然觉得“容夫人”的身份于她而言嘲讽之意更多过其他,毕竟这个身份如何来的,她的母亲花龄终究是未能将她瞒得严实。
  花春想道:“您多虑了,我娘是您女儿,您还不了解她么,那刀子嘴有多硬豆腐心就有多软,她没别的意思。”
  花老太爷没再说这个,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问道:“老容家那小狐狸怎的没与你同来?”
  花春想如实道:“上外地忙生意去了。”
  花老太爷不时就有点耳背,只见他微微向前探身,侧起耳朵大声道:“啊?你说甚?”
  花春想只好提高音量,大声冲祖父回答道:“我说,容昭在忙生意,这阵子不在家!”
  “哦,不在家呀,”花老太爷抚须,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另一只手食指点了点,道:
  “想当年,我特地请容老三到咱们家里来打家具,午食时候,你祖母可怜他出力气活,便叫厨房多给他添了个鸡腿,他捧着饭碗、站在一堆木头花儿里,连连朝你祖母鞠躬言谢,那一幕我至今记犹得清楚,万没想到,四十多年后,他的后人竟然能娶我孙为妻,”
  花老太爷咯咯笑起来,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香椿你说,这人间事是不是很有趣?”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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