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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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怔了一下,虽有几分疑惑,依然恭顺的答道:“回郎君,到四月就十年了。”
  颜锐点点头,慢慢饮尽了那盏茶水,递还杯盏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捉住了妇人的手:“我此次差事若是办得好,或许会得上峰青眼,若是升了职,便给你个名分吧。”
  “郎君……”妇人乍然愣住半晌,陡然之间就红了眼眶,连忙掩饰的转开头:“就算没有名分,浣娘也是愿意伺候郎君的。”
  颜锐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妇人如往日那般亲手伺候了他晚膳和梳洗之后,锦被之中更是柔情蜜意,情浓之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孟郎,妾身好欢喜,孟郎……”
  颜锐却突然有些失了兴致,妇人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天晚了,睡吧。”微弱的烛光中,颜锐一动不动望着帐顶许久,直到枕边之人呼吸轻缓均匀,他才低低的自语了一句——
  “等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孟郎,你又会如何呢?”
  而就在与此同时,有数道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快速来到金水河畔,将那两盏走马灯和安放妥当只等明日吉时点燃的烟花都检查了一遍,随后就如同来时一样,人影在夜色中一晃,就没了踪迹,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半丝声响。
  第226章
  经过数天礼部工部的联手安排,到了正月十五当日,偌大的帝京皇城已是花团簇锦,除了民间自发的花灯装饰之外,凌光门直通的朱雀街上从头到尾更是布置得美轮美奂,有几家酒楼和金铺还雇了专门的灯匠,将那各色花灯按照大小和颜色编织着从高处垂挂而下,点亮之后美不胜收,直如一条灯火瀑布也似。
  天色刚刚擦黑,街上已是行人熙熙攘攘,沿街两边各家店铺纷纷摆出了各式各样的自制花灯,那布置灯谜的也已是将一条条谜题整齐高挂,又在醒目位置摆了十分诱人的花红彩头,热闹非凡。
  虽然元宵有天子亲自观灯的习俗,但与新年宫宴不同,今日有资格陪同帝后的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其家眷,其余官宦没有此项殊荣。卫家高居国公之位,今日自然是要伴驾,纪清歌这个县主也是正二品,这一日申时就乘着马车和卫家其他人一起入了宫。
  而就在她踏入宫门的同时,朱雀长街东侧紧邻着金水河的一家酒楼包厢里,颜时谨也在小厮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落了座,店小二是个机灵的,一眼看出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举手投足都颇具涵养,再看穿着,是灰鼠皮的袍子,加上又是订的他们这里价格不菲的包间,便一边伺候茶点一边笑着介绍:“老大人今日可是来着了,从我们家这边观灯最是便利,等下子到了吉时,那舞狮舞龙的一路就从楼下经过,又是好看又是热闹……等下小的再给老大人添个炭盆过来。”
  “老夫不过白身罢了,当不得小哥一声大人。”颜时谨笑着说了一句,那小二听了却不甚在意——能在朱雀街上开铺子的,多少都是有些根底的人家,见多识广,真要是普通百姓,没几个租得起元宵节当日的包厢的,因为这一日整个朱雀街都有节庆活动,沿街两侧的酒楼茶楼的包厢雅座都会被官宦人家抢订一空,这位老者若真是普通人,他就算租得起,也不可能抢得过那些人家。
  “小哥就是帝京本地人士?这几年生意可还好?我年纪大了,有些日子不在外走动,小哥若是不忙,不妨与我说说闲话。”颜时谨口中说着,身边小厮便递了一串铜钱过去。
  “小的是清河县人士,家里有地,父母兄弟在侍弄,小的是托了同村的福,在这城里寻个差事。”能在酒楼做跑堂就没有嘴巴笨的,这小二也是如此,见这老者想听家常,张口便是快人快语的一串话。
  “既然有田亩,何不在家耕种?可是不够糊口么?”
  “哪儿呀。”这跑堂摇着手笑道:“这几年年成都不错,小的家里父兄伺候那些地足够了,小的就农忙时回去帮个手,平日里在外边做点事还能帮补家用。”
  “哦?”颜时谨摸着胡子笑问:“每年打的粮食,缴完租子后可还够一家人过活么?”
  “够,尽够了!”小二答道:“小人家里有几亩地是自家的,又赁了别人的几亩,一起种,缴租不过就是缴三成罢了,遇到差的年景,还能少缴几分。”
  “三成?”颜时谨有些惊讶。
  “可不,不多是吧?”小二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不光是我们那,隔壁村县里也是这个数儿,我有远房亲戚是别人田庄子里的庄头,听他说田庄的地也是没有超过四成的。”
  颜时谨颔首:“确实不多,你们遇到的是好东家。”
  他这句听得小二愣了愣,随即就笑了:“您老人家想是不晓得,这是官家不准乱收租呢。”
  说着,冲窗外金水河的方向努了努嘴儿:“官家不许收租超过四成,凡是超过了的,往衙门里一告一准,遇到灾年,衙门还会有公差挨着村的通知降租,就为了给咱老百姓留口饭吃。”
  颜时谨怔了怔,那小二还在嘴快的说道:“这都是官家爱惜咱,我小时候家里一年到头连口馍馍都吃不上,都是叫那杀千刀的前朝皇帝给祸害的,不瞒您老,小的上头原本还有两个姐姐的,都是那会子实在过不得,卖了换口吃的,一是自家省点嚼用,二是自家实在养不活,小的算是命好,赶上了那杀千刀的倒了台,不然也就跟爹娘一处饿死了……”
  颜时谨摸着胡子默然无语,那小二敏锐的察觉到客人的兴致似乎不高,连忙打住话头,赔笑道:“小的聒噪了,老大人您慢用,有事可唤小的。”言罢,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门外。
  偌大的包厢之内顿时恢复了寂静,良久颜时谨才低叹一声。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比起前周戾帝,段家无论是段熙文还是段铭启,都可以算是呕心沥血的一代明君,但……对于前周的倾覆,颜时谨始终无法释怀。
  他经历过前周鼎盛的时期,又一步步眼见着它在昏君的手中走向灭亡,可说到底,他是前周的子民,他生于前周,长于前周,科举之时,朱笔圈了他姓名的是前周裴氏,在金殿上叩见帝王的那一刻,颜时谨知道,他终其一生都是前周的臣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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