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事(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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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对他迎风巧笑的芍药如今长成了能提刀杀人的毒药美人,他却还当她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是他漏算了。
  可他究竟漏掉了哪一步?这叁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何如今不愿与他相认?李崔巍眉头紧皱,心火上浮,却只能稳坐在原处。
  她不是独自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子。那人高目深鼻,金红头发用红玉冠束起,穿着暗红绣牡丹纹的锦袍,暗金色瞳孔亮如狮子,与李知容形影不离,她在席上坐定后,还不时笑着与他低声耳语,是天赐的一对璧人。
  席上不乏来自各部族与西域诸国的朝臣使节,此时皆议论纷纷,还有人振振有词,说这位青年是西域大秦国的贵胄,此次来东都朝觐是为求娶大唐高门女子。李崔巍不想再听下去,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盏酒,一饮而尽。
  而此刻的李知容根本没有看见李崔巍,她正在专心应对安府君。
  她从小行事就一根筋,既然决定移情,便移个彻底。因此今夜眼光全落在此人身上,时不时地给他递个酒送个果子,殷勤得让陪侍宫女无事可做,只好在一旁看热闹。
  她生就一双杏核鹿眼,平日里就爱神采飞扬地乱瞟,今天更是专注地将眼风一五一十地朝对方递过去,直盯得安府君熬不住红了脸,低声警告她不要演得太过。
  她今日是大唐安定公主娇滴滴的义女,而身边的人则是公主身边的新贵、长于培植珍奇花木的南市巨贾康氏。今夜这满园的魏紫,都是他从蜀地购来,耗费数月培植而成,因此特受赏列席。
  大唐皇帝李旦,平淡俭素,却爱花成痴,尤爱牡丹。当皇子时,即在院中遍植各色牡丹花树,为洛京一大盛景。
  今日之局,特为李旦而设。她要配合安府君,让他取得李旦的信任,甚至被留用于左右。而采买花卉的商人这个身份,最为隐蔽,也最为方便。
  轩外礼乐响起,宫人长呼万岁的声音穿过一道道宫墙。大唐的实际掌权者、太后武氏驾临。
  席中众人皆俯首跪拜,李知容小心瞟了一眼,看见了武太后身边跟着的皇帝李旦。因为长期幽闭深宫不得出门,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跟在雍容华贵的太后身边,像个虚浮的影子。
  太后今夜兴致颇高,落座后便吩咐赐酒,从御库中搬出了太宗朝时尘封的陈酿,又命教坊奏起新制的西凉杂曲,席上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人声嘈杂,杯盘凌乱。
  李知容也倒了一杯御赐陈酿,没想到有些上头,喝完一杯就开始头晕,脸上泛起绯红。她拉着安府君的袖子不撒手,眼神迷离地问他,为何自己今日酒量如此之浅。却不知道自己醉了时嗓门尤其大,因此这句话在喧哗宴席中尤其地清脆响亮,余音绕耳。
  一时间,满座宾客都悄悄觑着这一对,个别八卦的已经开始掩着袖子交换着宫闱秘闻。
  李知容浑然不知,一双醉眼只盯着安府君,还在连声问他为什么,声音柔美又委屈,格外像个骄纵千金。
  安府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握住她抓着衣袖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咬牙低声说:“李知容,你若是再不清醒一点,我现在就把你扔进凝碧池。”
  接着席上不远处传来一声玉盏碎裂的清脆响声,李知容好奇地循声望过去,看见了李崔巍。
  他手里杯盏碎片纷纷落下,看起来像是被生生捏碎的。有侍者过来清理,被他手上的划痕吓了一跳,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望着她。李太史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李太史,只是失去了魂魄,坐在那的,仅剩一具空壳。
  她霎时酒醒了一半,慌忙撒开抓着安府君衣袖的手,又恢复了之前拘谨的样子。安府君见她神色有异,也抬头望了一眼,看见李太史,又看见他腰上的鸾仪卫鱼符,神色暗了一暗。
  恰在此时,御榻上,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是大唐的傀儡皇帝、被禁足在宫苑中久未现身的李旦。
  “今日之花,是哪位巧匠所植?”
  历年洛城牡丹花最盛时,宫中会拣选一位最擅培牡丹者,为天下花匠之首,由皇帝亲手授以紫衣朱带,并赐其游街嘉赏,与万民同乐。
  因此这一天无尊无卑,最低微的花匠也可以被捧上万众之巅,享受被众人羡慕仰望的滋味,而最尊贵的皇帝也仿效高祖道家先人潇洒风流的做派,对这一日众人的嬉闹无度都必须宽饶。
  为了不破坏这一旧制,更为了让天下人看看皇帝还好好地活着,皇帝李旦才得以被他的母亲从深宫中放出来,暂时透一口气。
  李知容坐得离御榻很远,但李旦寒冷的声音响起时,她还是像受惊的兔子似地微微一抖。
  会稽山潮湿的夜雨、血的腥气与她的惨叫,叁年来回想起依然清晰如昨。
  那是她的梦魇。
  然而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光明洪亮,短暂地震醒了她:
  “太后、圣人万寿无疆。在下南市商贾康静智。世代经营两京与蜀地丝绸交易。今日之魏紫,正是吾亲手所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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