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风(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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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很杂乱的脚步声,在地板上摩擦。
  带着血腥的消毒水味道。
  吊瓶的滴液顺着血液流淌,针筒摔在医疗托盘上的清脆声。
  呼啸的风声,以及,“她醒了”。
  睁眼恍如隔世。
  阮厌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天花板和消毒水属于医院病房这个消息,长风敲击玻璃,呜呜作响,阮厌疲惫极了,她浑身酸痛,酸入肌肉,而痛在骨缝,即使睁了眼睛也无法立马行动,哪怕只是动手指。
  她好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那残存在脑海里漂浮无根的碎片呼啦啦地翻开扉页,阮厌辨别出那是她碎屑般狼藉的人生。
  走马灯还要被拽回人间,她真是命大,也真是命苦。
  时间长得仿佛过了百岁千年,阮厌缓慢地转过头,在一众杂乱的白大褂里看到熟悉的身影:“何律师?”
  她微微借力,但是尖锐的疼痛把她钉在原地。
  “别动。”
  医生过来探查她的情况,阮厌还插着吸氧管,监护仪的曲线在她眼底变成花花绿绿的山水简笔画,她茫然四顾,终于在嘈杂的乱音里回想起来——玫瑰,啤酒瓶,血,还有极端扭曲如同恶魔的阮钊钊。
  阮厌平静了一会儿:“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玻璃捅了卵巢,伤及大血管,这才刚刚做完手术。”但阮厌已经休克了一天,虽然不再危及生命,医生还是把检查的情况详细告诉她,“你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而且伤口不可逆,可能影响你生育能力……”
  阮厌懵懵地听着,眼前的画面倏忽光怪陆离,变成泛着光晕的抽象体,医生的声音忽而很远,又忽而很近,只有断续的名词被接收进脑子。
  但阮厌还是点了点头,配合医生做了常规检查,彩超上的图片有一道看起来四五厘米的伤口,应该是划伤,阮厌看着手术费用单上一长串的数字,她失血过多,整个手术过程被输了1500cc的血,万幸玻璃碎片杀伤力小,但钱也够阮厌受的。
  她坐在病房上,不理解地看着何让:“何律师怎么会来?”
  “来取证,但你身体情况明显不好。”
  阮厌眼神始终有种无法聚焦的的空茫,何让也知道让她短时间内接受这些信息是很难的,于是退而求其次,但阮厌主动开口了:“如果是因为拐卖案件来的,那我正好可以告诉你。”
  她顿了顿,还是把事情原始告诉了何让。
  何让眉心一跳,他接手过很多离谱的案源,但还是没想到会有舅舅主动拐卖外甥女,阮厌大概也知道这是刑事案件:“我手机,有全程录音,可以当证据,但我不想再见那个人了,如果要上法庭,可能还要麻烦何律师。”
  “……”何让摇了摇头,“警察那边我来说,拐卖本就是公诉,你不需要上法庭,加上这起恶性伤人事件,嫌犯被抓捕后量刑应该很重。”
  “阮钊钊逃走了吗?”
  “没有,不是他。”
  何让觉得她有知道实情的义务,“事实上,你可能有被判定防卫过当的危险,因为阮钊钊被你砸中脑部,颅内出血,导致脑干受损,他现在持续昏迷,情况比你危险。”
  阮厌表情诧异,她慢慢回想带着血色的记忆碎片,但即使它残缺又破碎,阮厌依旧记得:“我只是砸了他一下,怎么会这么严重。”
  “主要是他倒下时脑子撞到了桌角,脑部二次受伤。”何让也关注阮钊钊的病情,“但你那时正遭受致命伤,理论上完全可以反击,防卫过当只是很小的可能,我会帮你规避掉。”
  阮厌看着窗外,明净的黄昏在海岸线落幕,天边只剩晕染的浅色橘黄,在薄云处摇曳着。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而是完全被抽干力气的心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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