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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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我们抛下了你,十年后,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郭发体内的弹片被取出,并无大碍;中弹的靳春刚被全力抢救,在第二天清晨醒来。两名当事人分别被单独询问盘查,得出的笔录口径基本一致,前因后果很快水落石出。但郭发斗殴之罪不可免,延缓执行。
  午后,郭发静静坐在拘押室里,绿黯黯的墙裙油漆脱落,长椅上的毛刺可以戳穿痔疮,他儿时太多次光顾这里,除了墙上的标语,什么都未曾改变:铁窗牢坐,静等晴天霹雳;正气长存,只待东方红日,嚯,倒挺新鲜。记得从前那群兄弟们总把进局子当光荣的事,管这每月三度的伟大时刻叫做进巴黎,非常洋气。室内空寂荒芜,迫使人的注意力只能停在鲜艳的文字上,郭发一遍一遍地看标语,一会儿数笔画,一会儿颠倒字体,倒玩出了乐趣——他太熟悉这种幽闭的味道,久违而安适。
  忽然,一阵笃笃的皮鞋声铿锵传来,越逼越近,隔着,是一个挺拔的女人,她扬眉一笑,手抵住铁门:“还认识我不?”
  郭发老记不住人脸,但总有些是刻骨铭心的——十年前,她亲手为他拷上手铐,那一刻的飒爽英姿,让他觉得过去自己的那些威风都是狗屁:“石警官!”他响亮地喊道。
  “行,你这是立志不错过所有大案啊!太平这些年也就这两件事儿惊天动地,还都和你有关!”石英爽朗大笑。
  冷嘲吗?还是热讽?郭发双眸黯淡,陡然间泄了气:“你们要是还想抓我进去我也无所谓。”
  “放松,放松,我不是来审讯的,你提供的那些线索很有用,”石英二十余年的刑侦生涯里,经历过的大案数不胜数,可唯独这桩发生在自己家乡的连环杀人案,让她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静,“我来是想找你唠唠,没别的。”
  郭发有些诧异:“我也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石英打量他,总觉得他和十年前没什么差别:“郭发,你是我见过悔罪情节最重的犯人,十年,你自杀二十次,现在你出来了,还热爱生活吗?”
  郭发摸了摸脖子:“我现在不想死了,我觉得这回中枪,是我这辈子受的最后一次伤。”
  石英越过他,看窗外的风雪:“你坐牢十年,离开太平十年,我也调到省城,一样也是十年没回来过,你不觉得太平变了吗?”
  郭发突然很想抽烟:“石警官你这是要跟我聊哲学啊。”
  “算是吧,这世界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石英收回自己的激动,这让她显得格外不专业,她说起套话,打着官腔,“我知道群众里,都传你是凶手,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注意鼎泰”
  “没事儿!我无所谓,我现在找着我的稻草了,”郭发高兴,又苦涩一笑,“我有个爱读书的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曾经的宫殿因为天灾变成了了废墟,国王失去家园,辉煌一去不回,皇冠上爬满虱子。国王吃不上饭,就只能当乞丐,可求不来食物;差点要饿死的时候,只能当杀手了,去抢,去恨,去报复。当乞丐的时候没了尊严,当杀手的时候又没了良心,你说,这是国王的错,还是天灾的错?”
  “好故事,有机会我想见见你这个朋友,”石英若有所思,“行,郭发,你思想改造得不错,好好养伤,随时准备配合查案。”
  郭发稍息立正,敬了个礼:“是!警官!”
  “还有个好消息,有人保你,你可以出去了。”石英亲手为他打开了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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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发出了门,不停在大襟上擦拭手上的印泥红,冷风中勉强点燃一支烟,风烟缭绕的视野里,那个讲故事的人并没有出现。
  “小八!”曹微和白康宏两个人挽着手,腿缝中间夹着白忆楚,三个人落满雪,快成丰碑了,“这边儿!”
  白忆楚童言无忌:“妈妈,死人一点都不吓人,都冻成了冰雕了,我以后会变成冰雕吗?”她天真的脑子里,死亡与冬天与雪,已经密不可分。
  郭发小跑走向他们,掐了烟皱着眉头,对白忆楚的惊人怪话感到不可置信:“烧多少度啊,这是,找个大仙儿看看吧。”
  曹微叹了口长气,眼睫毛上都挂上了霜:“工厂旧址的油漆铁罐里,警察找出七具尸体。”
  郭发嘴不留情:“为啥让孩子凑这个热闹?你俩有毛病啊?”
  “那有啥招儿?”曹微摇了摇头,“她随我,自己逃课去的。”
  白康宏皱着眉头,嫉恶如仇地感叹道:“你说这太平屁大点儿的地方,还有这么样的杀人犯?还是连环的,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是人是鬼啊?”
  郭发感觉自己好累,随着这三个救星上了车,是一辆白色捷达,轮胎上上了锁链:“还是工人阶级力量大啊, 有车家庭了都。”
  白康宏插钥匙点火:“铁路绩效也不行了,这都得靠小微开的台球馆。”
  郭发躺在后座上问道:“为啥保我?有钱没处花?我不几天就出来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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