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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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涛殿还同她记忆中一样破旧,通向大殿的台阶几乎每级都是破损的,但含山记得每一级的破损在哪里,知道下一步要往左还是往右。上得台阶,红漆剥落的破旧廊柱映入眼帘,它斑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而紧闭的殿门上菱格损坏,被岁月击穿的窗纸黑洞洞的四处皆是,像无数哀嚎着嘴巴。
  “殿下,您请进吧。”苏有禾向后退半步,恭敬道。
  含山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现在又站在殿门前。她自嘲着笑了笑,推开殿门走进去。
  殿里加了灯火,虽然比含山独居时要明亮许多,但仍然显得昏暗。这里头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沿墙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大幅帐幔像怪物的蜕皮委顿于地,断了腿的书案、没了门的衣柜、倒伏堆积的各类塌床,它们依旧破烂在原来的位置,尘味与霉味飘散的空气里,它们提醒着含山,她又回来了。
  含山看向灯火聚集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张床,床架上胡乱蒙着帐幔,与其说它是张床,不如说它是个避难的帐篷,是含山的栖身之所。
  现在,那张床前摆着一把拂拭干净的圈椅,一个穿杏黄绣龙纹便袍的男人坐在上面,他用两根手指支着额头,仿佛很疲惫。
  借着摇曳的灯火,含山打量着这个男人,也许是烛火掩映的缘故,他看上去脸色不好,双颊凹陷而且眼圈黑重,含山猜想当年他与娘亲相遇时应该不是这样的,否则他怎能打动娘亲的心。
  在很小的时候,含山也曾期盼过,盼着他忽然明白娘亲的冤屈,忽然能想到无辜的自己,她盼着忽有一日,他会天神般的降临凛涛殿,打破这破败腐朽的一切,把含山接到明亮华丽的宫殿里,给含山一个公主最基本的体面。
  她是公主啊,是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难道不是吗?
  可是岁月流转,含山期盼的心被揉得稀烂,又结了痂重新生长起来,此时此刻,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来了?”皇帝开口了,“朕等了你好久。”
  含山没有回答。
  皇帝放下手,抬起脸,认真地看向含山。灯火之下,他很显然地愣了一下,又从眉心拉出一缕绵长的思绪。
  “你很像她,”皇帝喃喃道,“她最后一晚上来见朕,就像你现在一样,脸上写着,她什么都知道。”
  他说着话,手指用力,紧紧攥住了杏黄便袍。含山看了一眼在他指缝里扭曲的袍子,问:“她知道什么?”
  “是啊,她知道什么,”皇帝失笑,“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对她。”含山蹙眉道,“有许多人提到我的名字,他们都很惊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依旧遵从你们的约定,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的……,名字?”
  “我娘一直叫我珊儿,蓝姑以为是珊瑚的珊,直到我娘去世前才告诉她,说我的名字是含山。蓝姑把这当个趣事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意义,然而我逃出宫去,才发现全天下都知晓,含山是你们定情之地!是这样吗!”
  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讨厌这个名字?”
  “是,我讨厌。”含山毫不犹豫地说,“如果给我一次机会,能让我见到我娘,我一定请她改掉这个名字。”
  她说得坚定而平静,没有仇恨,只有厌弃,发自内心的厌弃。这情绪击中了皇帝,也激怒了他。
  “朕比你更讨厌这个名字,”他慢慢激动起来,“你们秦家人都一样,永远扮演着施舍者,永远把自己打扮得很伟大!就像你娘,她永远高高在上,她不愿意使手段争夺朕的宠爱,也不愿意千方百计打压别的妃嫔,她看不起朕,也看不起朕的妃嫔们,她一定觉得,没有她朕就坐不上这张龙椅,得不到这个天下,也不会有后宫的三千佳丽!”
  他吼完了,然而凛涛殿的黑暗像无形的兽口,无声无息地吞噬掉他的狂怒,除了烛火摇动,连回声都没有一丝。
  含山曾经想过,要问问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骨肉,然而听完这段话之后,她决意放弃。她没想到,皇帝是如此自私偏激的男人,他居然把不争宠当作蔑视?她简直不敢想象,娘亲爱过这样的人。
  然而含山越平静,皇帝就越恼怒。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恶狠狠地问,“说话啊!”
  “我没话跟你说,既然你兴师动众捉我来此,想说什么就说吧。”含山冷淡道。
  “兴师动众捉你来此?”皇帝以为听错了,“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可知朕能治你大不敬之罪!”
  “别吓唬我了,”含山冷笑,“你不会治我的罪,也不会杀我,虎毒且不食子,你可不想留下暴虐骨肉的名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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