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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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和杜暹的谈话,薛崇训已大概了解了幽州的情况。他这辈子就去过一次幽州,目的还是联络当时的玢王李守礼参与政治|斗争,基本不清楚当地的军事实情,了解一些还是通过奏章和大臣的口述。天下有十五道,国内就有三百多个州,薛崇训怀疑以前的帝王们根本不可能对地方一一了解得太多,反正他自认勤政也得不到那么详尽的信息。
  薛崇训又问:“朝臣多怀疑幽州欲反,杜将军以为该如何妥善解决?”
  杜暹笑道:“只要陛下下旨让臣带几千明光军或是神策军也行前往幽州都督府,臣到大营外一喊‘诸将士愿意追随皇上平定蛮夷吗’,健兵九成会投过来,幽州的将帅没人能约束住他们。我再带人直接进城以渎职的罪名抓一干人等进京问罪,如何处置陛下一句话的事儿。若是赵瞿等人敢聚边军抗拒,官军精锐便一战定鼎。”
  “杜将军英雄气概不减。”薛崇训赞道。
  “全仗陛下之威名。”杜暹道,“北方各都督府的健兵都是曾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的勇士,胸怀汉家之气节,以定边安邦为荣幸,这些人怎么可能跟着无名之辈赵瞿等反叛陛下?”
  薛崇训与杜暹谈得很来兴致,一直到宫门快关了都还意犹未尽。薛崇训没有留杜暹秉烛夜谈,他是想这么干,但想到有时候太偏爱某个朝臣并非好事,比如写《过秦论》的贾谊和皇帝一见如故,没日没夜地在一起高谈阔论,贾谊并没有什么好下场。于是薛崇训便叫杜暹先回去,让他第二天参与中枢的议事。
  杜暹正要告退,薛崇训想了想:参与决策会议的人员是他自己定的规矩,如果忽然让杜暹这个不在三省及内阁序列的官僚参与有点说不过去,破坏规矩,宠臣的嫌疑就太大了。
  他想罢便叫住杜暹说道:“政事堂人满了,让你到内阁出任学士如何?”
  第二十四章 石墙
  杜暹走出丹凤门时已是暮钟阵阵,这里四面都是高大的宫阙城楼,一时竟分辨不出钟声从何而来。他刚接过缰绳就见兵部尚书程千里和一个随从从宫门里走出来了,杜暹忙面向那边站定。程千里也一副偶遇的模样停下脚步,二人隔着大老远遥遥见礼,然后和气地笑着走到一块儿。
  “晌午我就在宣政殿那边听见宦官喊旨,杜将军现在才出来,定是在今上面前献了良策。”程千里一副笑容轻松地说道。不过这幅笑脸的诚意有多少就不得而已了,虽然他们同朝为官,但不是一个体系的人饭还是要分家吃的。何况程千里出将为相混到几乎位极人臣的地步,路子和杜暹竟然十分相似,也是在定边立功又通过联姻站对位置的结果,于是他多少对杜暹有些排斥之感。
  杜暹长得比程千里白胖,更有儒雅风范,不过他现在却是挂的武将职位,而程千里是政事堂宰相。晋朝延续唐朝制度,文武其实分得不清楚,将相位置变换也不少见,地位也相差不大,不过能参与国家决策的这些人要高一等。杜暹也不想和程千里发生什么不愉快,更不愿在他面前卖弄恩宠,当时便转移话题道:“我从温室殿出来的时候与鱼公公一道,便提起今上节俭,富有四海仍然穿着旧衣,鱼公公道今上那身青布袍子是程妃所制?”
  程千里愣了愣,随即说道:“我没注意啊,再说也不是谁都能受今上单独召见的,平日在含元殿朔望朝或是紫宸殿,今上不都穿的衮服。”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走到了长乐坊和翊书坊的口子上,因回家的方向不同,这才相互拜别分道扬镳。
  次日廷议,杜暹也来了,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有点新鲜,众人看在眼里不过没说什么。一会儿薛崇训进殿受完拜礼就说了杜暹的事儿,先赞了一番杜暹的功劳和才能,然后当众表态要让杜暹兼任内阁学士,今后廷议也要参加。
  薛崇训自个弄出来的一个内阁机构,前期真是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就像现在想提拔一个人到决策机构就不费周折,因为内阁是新的衙门没有旧制可循,也没规定定员;而政事堂则不同,一段时间内只能有六个或者七个宰相,制度已经惯性地进行了很多年,从来要改变旧制都会涉及不少问题,不能轻易变动。要塞人进政事堂,意味着得先搞一个下去,这就是个麻烦事儿了。宰相们通过人事权个个都是树大根深,如果皇帝使用至高无上的君权毫无正当理由整倒一个,后遗症会比较严重,要更换宰相一般都会通过一系列的博弈,用合理的理由贬官或直接罢免。当然现在薛崇训不动政事堂,直接往内阁塞人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上午的议事散伙之后,薛崇训又把杜暹找去了温室殿,不知道要谈什么。政事堂的大臣们见状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一众宰相回政事堂办公时,在路上难免旁敲侧击地闲话几句。
  在薛朝一直不受重用却依然混在宰相位置上的窦怀贞的牢骚被几句话撩|拨,就忍不住说道:“这么下去,还有咱们政事堂什么事儿?”
  因为一行人是在公众场合,又是在宫里的大道上,张说便马上正色道:“窦相何处此言?”
  窦怀贞没品出味儿来,没好气地说:“杜暹身上挂着右武卫大将军的衔,正三品,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出任五品内阁学士,尚不是首席。要不了多久内阁的人都封上三品不是很正常么?况且杜暹之女还是后宫的嫔妃,哪天皇上一高兴萌封其家人,杜暹再有个公侯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内阁怕不是五品小官的问题,要位列三公九卿了。”
  其实窦怀贞的话没错,政事堂的一些人确实感到了可能被架空部分权力的危机,但大家不好在明面上说而已。
  程千里听到靠后宫嫔妃升官之类的话,心里已不是很高兴,这时反而就帮着内阁那边的杜暹说了两句:“杜将军能得今上恩封,也是追随左右血里火里拼出来的。”
  作为政事堂老大的张说看了一眼两个言论不相同的人,情知政事堂也不是铁板一块,还有后面不说话的刘安,这厮可不是跟着他张说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张说便装作和事佬语重心长地对窦怀贞说道:“不管是政事堂还是内阁的人,都是为朝廷出力。咱们有什么职责就尽什么本分,如此而已,勿要想得太多了。”
  ……薛崇训在温室殿兴致勃勃地等到杜暹前来,就继续昨天的话题,询问幽州那边的策略。不过杜暹今天看起来精神好像不太好,那是因为他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昨天皇帝找他谈了大半天,问的最多就是东北防务,意犹未尽又说今天再谈。杜暹回去之后一寻思,皇帝肯定要问幽州之策,连夜查阅收藏的书册琢磨这事儿,几乎没睡个好觉,就快天亮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
  杜暹情知一个方略要真正能落到实处,不仅要顾及实情时宜,还要考虑当权者的偏好倾向,否则得不到支持再好的办法也是枉然。就像上次准备打突厥时,杜暹就琢磨到了薛崇训的性子,提出重视骑兵的言论,结果就很顺利地得到了重用。他才刚刚中年,正是精力旺盛有志于仕途的年纪,对于人人羡慕的爵位不看重,反倒看重实权衙门可以有用武之地的位置。
  这次杜暹照样将薛崇训的思想细细琢磨了一遍,心里已有了数,有些想法和大部分朝臣完全不同,难怪薛崇训将其视为知己一般,常常觉得很有默契。
  薛崇训果然问杜暹对治理幽州的意见。杜暹早有准备,沉吟片刻便答道:“东北有契丹、奚部落率帐内附,王贤之、赵瞿等人就地安置,臣不以为然。安抚少民本无可厚非,可是东胡不断向西迁徙人口已有扩张之象,若是幽云之地胡人再增多,非长远之计,幽云早已是汉民占据的土地,没有半点退让的道理;不过暂时看来倒也无伤大雅,就近安置也能节省人畜之力。若是陛下谋百年之策,便应改变幽州以往的做法。”
  一席话中让薛崇训品出了似曾相识的言论,这不是有预防胡化的意味么?薛崇训本来以为当下没人能想到那个问题,自己能想到也是因为前世见识的关系,不料从杜暹口里听到了类似的东西,心下便很受用……有一种自己的思想被理解认同的愉悦感。
  薛崇训欠了欠身,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问道:“若是更换幽州文武官员,应如何定新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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