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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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思芮呼哧呼哧喘着气,实在没有余力再听他在说什么。她望着前进的方向,用力嗅了嗅,再侧耳听了听,面上蓦地露出喜色。绑匪截他们来的路上,她曾微末有过一刻意识,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之”字形山峰,听到了水流声,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草木味。而此时,在不惜血本赌掉大半条命后,她终于再次听到了水流声,也再次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付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像是呕吐物的味道?”
  “嗯,你形容的真贴切,死、死亡就是这个味道,闻到了。”
  张思芮再次狠手掐下去。付崇峥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以后许言午来给他尸检,翻至右腿恐怕是下不去笔。
  两人听着水声往前走,结果眼看着清澈的小溪已经在望,就听到了一声嘶哑的“不许动”。张思芮背着付崇峥慢吞吞回头,一个穿着警察制式长裤的鹰眼男人自树后转出来,端着霰.弹.枪冷冷望着他们。
  男人三十五岁上下,鬓角底下耳根前方有两道交叉的疤。付崇峥和张思芮同时用飙脏话的语气默念出了他的名字,是一号通缉犯金阳。
  金阳,大都人,早年是大都市局的缉毒警,在2009年的一次卧底任务中不幸染上了毒.瘾,至此就一脚跌进了戒毒、复吸、戒毒、复吸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中,他的父亲和妻子相继去世,他的母亲带着他的孩子不知所踪。
  金阳在第六次戒毒成功后第一次作案,他杀的是市局的前任副局长,深夜入室,一枪毙命,枪带了消.音.器,没有惊动副局长的老婆孩子。半年后,他再次作案,杀了曾经跟他搭档一起出任务的一个老警员和鉴证科刚刚转正的一个小科员。至此之后,金阳杳无音讯。市局有人透漏,有线人曾说有个疑似金阳的人现在在做毒.品生意,但缉毒警去做毒.品生意,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且一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个说法就被搁置了。目前公安系统里,金阳的名下依旧只有杀人的罪名。
  张思芮慢慢将付崇峥放下来,然后站到了付崇峥前面。她知道,她面前这个人曾经是市局最铁血的警察之一,面对此人,什么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他们没有枪,且都出现了脱水症状,绝对是干不过金阳了。
  付崇峥拽着张思芮的裤腿奋力想将她藏到自己身后,但承载他所谓“奋力”的,其实只有两根指头——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付崇峥嘴唇的裂缝里钻出了血,他舔了舔唇,商量道:“哥们儿,我认、认命了,你让她走,行不行?”
  金阳不为所动:“不行。”
  付崇峥道:“我看了你以前的案子,你没有杀过不相、相干的人。”
  ——副局长是大都最大毒.枭的“保.护.伞”,间接造成了金阳的悲剧,而他的搭档和鉴证科的科员拿了脏钱,是直接推手。
  金阳嘴唇微掀了掀,平静地道:“后来也杀了。”
  付崇峥压着胸口轻咳了咳,道:“我给你介绍下,哥们儿,她叫张、张思芮,她爸爸也是个警察,因公殉职,殉、殉职多年后,她的人头被越狱的毒.枭惦记上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差点给人锁屋里烧死……劳、劳驾,给她家留个后。”
  金阳像是被说动了,转头去看张思芮,张思芮抿了抿唇,望着面前大口径的霰.弹.枪,哑声道:“如果你要开枪,麻烦先打我,再打他,临死前的两分钟我不想再为他揪下心。”
  金阳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底就红了,与此同时,眼里恶意大盛。
  他最开始也以为他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有一腔热血,他最开始也以为那个“誓与毒枭不共戴天”的副局长真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他最开始也以为他跟他搭档的关系也是像他们这样不惜死在对方前头的……即便他后来遭逢背叛,他也依旧怀有最后一线希望,他以为他们最起码会怀着愧疚善待他的家人。但他们并没有。他们就像阴间没有感情只知勾命的黑白无常,砸烂了他的生活、捣碎了他的信仰。
  他恨毒.枭么?即便到如今,也还是恨的。他如今走到自己的陌路,也依旧没有忘掉太多其他人的陌路。他目睹了太多人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或一时粗心,一着不慎,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常春藤联盟学校的海归、刚刚晋升经理的上班族、儿子还未满月的新手爸爸、正跟男友规划婚礼的年轻姑娘……他们本该有大好的人生。
  但他更恨市局缉毒队伍里那些披着人皮的兽。他们口号喊得十分具有煽动性,然后面无表情看着年轻人头脑发热往前冲,自己在后面默默断了年轻人的后路。
  金阳慢慢道:“我本来可以不杀你们的,但你们杀了我太多的兄弟,不给他们报仇,我没脸去见他们。”
  张思芮缓缓纠正道:“是击毙。”
  金阳的神色动了动,在他还是一个能用“击毙”描述杀人这种行为的时候,他们办公室里也有一个像张思芮这样一板一眼的小女警。但那小女警从警第二年就“因公殉职”了。他给她收的尸。是个寒风刺骨的冬日。他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的尸体还是温热的,他低头默默看着她,希望她能突然睁开眼睛用平常讲冷笑话的语气说“金阳,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但还未回到局里,她的尸体就硬得掰不开了。
  金阳的眉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是狙击手就位的意思。他嘴角勾了勾,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望着张思芮,在扣动扳机之前出乎预料地露出一个仓促的笑容,他沉声道:“这个局面其实我早就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张思芮微眯着眼睛上牙用力往下一磕,与此同时,她听到“啪”的一声空响和“噗”的子弹入肉的闷响。她瞠目盯着金阳,下意识地后退,眼睁睁看着他带着眉心的血洞,“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再缓缓俯卧进泥地里。
  有一线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空荡荡地照在地上不知何时被退出来的两粒土制子弹上。
  第38章(完结)
  第三十八章
  金阳在滇省活动六年,六年里他带着一身的疤瘌,成了滇市最大黑.社.会组织“炽道”的头目之一。“炽道”跟其他黑.社.会组织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开地下赌场、搞私人高利借贷、使用非法手段垄断本地矿业、圈养打手杀手,甚至跟滇省部分高官盘根错节,一度左右滇省的选举工作。但“炽道”有个特色,就是不沾毒。并非一开始就不沾的,是在金阳渐渐掌握了话语权以后不沾的。不但不沾,“炽道”甚至数次悄无声息地配合滇省的缉毒队伍,在不遗余力地打压本地的毒.品生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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