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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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鲤苦笑,“到底如何改,还得看今上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直到胸口发痛才缓缓吐出来,借着这个动作定了定神,“现在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朝上的意见很大。”
  周氏刚想说什么,就听沈鲤接着道:“不过为着此事,便是我致仕也是能够的。”
  周氏一愣,不曾想到沈鲤竟是抱着被罢官的念头在做这件事。她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反驳的话。自己身为女子,并不很懂朝上的事。既然老爷抱着这样的心思,必有他的原因在。她能做的,只有替他将家乡那边儿的一切事都挡了。
  沈鲤望着周氏出去操持家务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么做。
  这也是无奈之举,沈鲤知道,改革税法会触及到无数家中屯田的官员利益。但为了大明朝能继续维持下去,他不得不这么做。
  眼见着依靠着田赋的国库收入日渐缩进,而往外流出的钱越来越多。再不想法子,整个大明朝就要被拖垮了。
  沈鲤自起复后,在朝中多年也算是看清楚了。天子有这个心思,皇太子不仅有这个心思,更能行动起来,无论事情拖多久,有多艰难,他认定的必要想法达成。
  起初沈鲤很不看好朱常溆,觉得他太过强硬和急躁了。但越往后,他再将所有的点滴线索串起来细细想一遭,便觉皇太子是个颇有远见的人。
  身为大明朝的首辅,他有自己的责任。有些事天子、皇太子没想到,他得想到;他们想到了,但不敢提的,他得提。
  至于身后名,且看百年后世人如何分说。
  沈鲤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羡慕张文忠公的。虽然于当下被人所诟病,甚至累及家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千百年后,真正能名垂千秋的只有他张居正,而非现在指责他的人。
  如果自己能有那么一天,便是九泉之下也能够含笑了。
  对于税制改革,朱常溆并非不心动,只是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能做成这件事。没有经验,他就犹豫上了。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他真真是一脉相传了朱翊钧的性子。
  朱常溆坐在榻边,看着昏睡着的郑梦境。先前无论郑梦境的身体再不好,他也从不曾这么担心过,毕竟郑梦境前世活到了七十岁。这是个很长寿的年纪了。他相信这一世,他的母亲也会有这般的寿数。
  但现在他不敢如此确信了。在模糊的记忆中,他的母后不该在这个年纪有这样多的白发。
  “母后,这一世你也会活很久很久,是不是?”朱常溆压低了声音,没叫任何人听见,似乎仅仅是喃喃自语,“会陪着我往后的数十年的光阴,看着校儿长大,从蹒跚学步的皇太孙变成意气风发的皇太子,对不对?”
  郑梦境动了下嘴唇,朱常溆的心漏跳一拍,以为自己的话叫母亲听见了。见她只是翻了个身,便放了心,可心思也越发沉重起来。
  郑梦境现在睡着的时间越来越久,醒着的时间也相对地慢慢少了起来。每每醒过来,身边总是坐着朱翊钧。她的三郎不是手捧书卷凝神静气地看书,就是握着朱笔细细批复着奏疏。
  不过今日却不是。郑梦境睁开眼后,映入眼中的是她的长子。“怎么想起过来了?”她在朱常溆的搀扶下起身,“你父皇呢?”
  朱常溆往她腰后垫着隐囊,“父皇去听日讲了,我让校儿代我去——偶尔也得在母后跟前尽尽孝不是。”
  “越发会哄人了。”郑梦境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来,显得精神许多,“怪不得太子妃对着太子这般死心塌地。上回你舅母进宫来,还说芸儿看着你的眼神呐,哪里还容得下旁的。”
  朱常溆笑了笑,没说话。他低垂着头,思绪万千,竟不知先从哪一个说起。
  “怎么了?”郑梦境微微侧了头去看他,“有心事?”
  朱常溆胡乱应了一声,“嗯。”他撇开头去,有些不敢看母亲,身子微微发抖。
  朱常溆知道,郑梦境身处后宫,这决定了她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涉足朝堂。真正想要改变大明朝最后的亡国之局,只有靠自己。但他……真的能行吗?
  是,他做成了不少事。可这些对于今后,真的能有所改变吗?
  朱常溆不知道究竟是前世自缢的梦靥始终纠缠住自己,还是他的的确确对自己没有这份信心。
  “你在怕什么?”郑梦境的面色很平静,“这么多年,多难的路你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收回投向儿子的目光,平静淡然,“最近我时常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场梦。其实我们早就死了,不过是菩萨瞧我们可怜,所以特特又造了这一场幻境。”
  朱常溆缓缓转过头,怔愣地望着母亲的侧脸。母亲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并不因这些时日的休养而消下去半分,仿佛真的就是梦境,让岁月在她身上走得要比旁人更快一些。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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