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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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一皱眉,伸手推开八角凉亭的百花落地花格门,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半趴在栏椅上沉睡的妇人。
  那妇人身穿绛红缂丝衣衫,半垂在地上的裙褶被亭外的微风轻轻吹拂。一张小脸一半伏在手掌下一般露在外面。斑竹青帘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妇人的呼吸缓慢而而微长,远远听着像是叹气一般。秦王心中一紧,心底却是一百个清楚这妇人在此处的时机实在不妥。
  他站在厚厚的地毡上,迟疑片刻后竟不知道脚步是往里走还是往外走。听说这妇人成亲后生有一女,肚子里又怀了第二个。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她的丈夫是如何照顾,竟然看着比旧日里要清减疲倦许多。似乎没有了那种让人炫目的飞扬光彩,却多了一些温柔恬淡之意。
  就像被无形的线索远远牵袢住的傀儡,秦王小心地伸出右手。
  却又不敢真的触摸,只是在傅百善柔细的脸庞上游弋,指尖微微扫过长眉鼻尖,在那片菱形的嘴唇边上停留了几息,细细感受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绛色底缂丝四品乡君服饰是江南绣娘的手艺,衣上的喜鹊立于海水江水纹之上,其背上的羽毛是用捻毛缂织,颜色浓丽平整细致。
  曹二格束手束脚挨着墙边站着,心头却在暗暗叫苦。他一踏进这屋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没有看到王妃,却看到了傅百善。靳王妃虽然性格沉静,但是身边无论何时都围了一群丫头婆子。这无关为人,而是一品王妃出行必须有的仪仗。
  哪里不对劲呢?曹二格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从小就长在人人都是人精子的宫城,又是百伶百俐的心肠,又何尝不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傅乡君总有一丝得不到手的不甘。眼见这位昏睡在这里,心里只怕不知道怎样悸动呢!
  昏睡?
  曹二格打了一个激灵,别人他不知道,这位傅乡君的手段他是晓得的,怎么会不带一个丫头平白无故地昏睡在这处八角凉亭里。他向来是无比细心的人,立时拿了眼睛四处逡巡,果然在一处山雀月季紫檀插屏后发现了一只小小的香炉。
  曹二格轻唤了一声“王爷”,秦王才从心神动摇之际猛地惊醒过来,转头就看见他手里举着一段已经燃烧殆尽的熏香。
  338.第三三八章 迷魂
  秦王也是从无数权谋宫斗走过来的, 府里的几个侍妾为了争宠也是用了无数的手段。一接过熏香用指尖细细一碾压,就知道这东西必定有问题。
  这种所谓的迷魂香是用野八角、闹洋花、生草乌、羊踯躅、醉仙桃共碾为末,燃烧时虽然无色无味,熏闻久了却是能使人神识倦怠软弱无力, 神智恍然失去理智, 见人恋人见物恋物,听人指挥任人摆布, 醒后却全然不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百善一贯精明干练,但是毕竟不是行走江湖见惯世面的人, 决计没有见过这种阴损的迷魂香, 所以才不小心遭了别人的道。看她呼吸沉静,也不知道到底吸进去多少?若是此时唤她起来, 半醒半睡之间,要是真的痴缠过来又该如何应对?
  他脑子急转,立刻意识到府中靳王妃派人来传话,这件事本身只怕就有问题。靳氏诗书门第出身,自从嫁进王府以来恪守妇德, 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寡淡性子,何尝会派一个身边的嬷嬷在重阳大宴上传话?
  傅家百善, 只怕是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一条小鱼罢了。
  能窥破自己对傅百善的隐秘心思,能在宫中大宴上对妇人使迷魂香,能有这般龌蹉心思想出这样一箭双雕的手段好让自己与京卫司裴青交恶的, 除了自己的那位好弟弟晋王, 简直不做他人之想。秦王气急而笑, 真是好算计,设此计谋之人必定是善于揣摩人心并巧加利用之人。
  首先这人知道傅百善因怀有身孕不愿与人交际,这别宫中的重阳宴又不好立时告退,只得先找一处僻静地小憩一二好消磨些时间。设计之人连这种细处都考虑得周祥,派人预先在这种凉亭燃放熏香。依秦王的揣测,若是马上派人去搜寻,燃放熏香的凉亭定不止这一处两处。
  设计之人再收买秦王~府靳氏身边的嬷嬷,特特引自己前来。到时候自己与傅百善同居一处,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自己又曾经求娶过这妇人,即便傅百善身怀六甲,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是有嘴也说不清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秦王忽地明白,这便是晋王的报复手段。
  自己支使双庆班的戏子张得好勾引邹氏,引得西山大营的佥事都尉鲍应雄暴怒之下杀了二人,也坏了晋王费尽心思布下的一招好棋。虽然无凭无据怪不得别人,但是那位好弟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曹二格耳边忽听到一阵细微的嘈杂,马上机灵地扒在花格门上一看,就见一群衣饰华贵的妇人正转过一片茂密的青竹缓缓地朝这边走来,其中靳王妃也摇着一把白翎羽毛扇走在一起。他骇然之下声音都变了,颤声道:“王爷……”
  秦王将熏香捏碎在手里,深深地望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傅百善,冷声道:“我们从后头下水,当年修建这处别宫时我见过图纸,离这里不过五十丈远有处排水的夹道。咱们借着池上的回廊遮掩慢慢踩水过去,很快就可以回到我的居处。老三用这种下三滥意图坏我的名声,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曹二格倒吸一口凉气,巩义山靠近冷泉,别宫里的水多是引至那里,九月的池水虽说有日头晒着,只怕也已经是阴凉刺骨。再说,这别宫的池子也不知干不干净,就这样贸贸然地下去,说不得要小病一场了。他看了一眼正在瞧地势准备下水的主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傅乡君。不由暗暗切齿,心想晋王殿下你可真是害人不浅!
  这对主仆把衣裳一卷悄然滑入水中,秋末的风声细微,只是在水面上悄悄地荡开几朵水花,就在即将枯败的荷枝荷叶间不见了身影。花槅门外的阳光射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却衍生出大片大片的阴翳。
  几乎就在同时,依在栏上酣然入睡的傅百善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在即将陷入睡梦当中时就发觉不对,立刻下狠劲咬破舌尖让自己暂时警醒,又用袖中早早预备的药囊捂住鼻端,站起身时就发觉了亭中燃着的熏香。正想掐灭这害人的东西,就听见又有人过来。
  无奈之下又想看看究竟,便仗着身上有工夫闭上眼睛装睡,却是听了看了一出好戏。她发誓,等出了别宫后不管是谁设下今日的局都休想讨得了好。且秦王若是今日敢仗着身份权势行不轨,她也不怕将明年的今天当成这人的忌日。
  凉亭的花槅门再次被推开,先前在宴席上出言挑衅的那位夫人脸上一直端着的笑容一僵,就见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傅百善一人正笑盈盈地转头望过来。
  眉眼间英气十足的女郎眼里闪着寒光,仔细一瞧却是什么也没有。她摇着一把竹柄纱地堆绣花蝶扇,漫不经心地浅浅笑道:“没想到我贪凉躲到此处,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与我同好。只是这里屋檐矮小,这么多的贵人和夫人到这里,只怕没有什么好景致可赏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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