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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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会儿,守夜的小丫鬟来了,见自家裴大人正坐在小世子床边的宽背椅上,侧脸迎着烛灯映照,单手支在床沿边,偏头细看着床上世子殿下熟睡的小脸。
  丫鬟一时不敢出声打扰,裴钧却一早听见动静,回头轻声吩咐:“去替我拿件衣裳来。”
  丫鬟连忙应是,小跑着去了。可再过会儿,抱着床薄被匆匆过来的,却是董叔。
  董叔进来就忧道:“大人,小世子这儿有下人看着呢,您要么还是回去歇了罢,甭熬着。”
  裴钧接过他手里的被子,搭在膝上道:“我回去总归也睡不着,在这儿看着孩子,许还安心些。再说,今夜晋王府若得了李存志的证据,晋王爷必也要熬着看完才会歇,我这被帮衬的人,又哪儿来的脸去睡下?您还是替我把裴妍的案宗拿来罢,就在我屋里书台上,头三册就是。”
  “哎,知道了。”董叔应下,正要去,可走了一半,又停下来,转身叫了裴钧,略踟蹰道:“大人,这……有件事儿得告诉您。”
  裴钧问:“什么事儿?”
  董叔道:“今儿府上外人多,我在前头冷眼瞧着,竟觉着曹先生那护卫,有些怪……”
  裴钧理着被面儿的手一顿,回头看他:“怎么个怪?”
  董叔把手袖起来,老眉一皱,立在原地答:“方才您同几位大人去了后院儿,没多久,那护卫就说要小解。六斤领着他去了,结果等了老久人都不出来。六斤叫了两声儿,没人应,便等不住了拍起门来,正要往里闯,那人又出来了。”
  裴钧微微抬眉。
  董叔接着道:“六斤是孩子,不懂事儿,回来还说那人拉屎不臭,怕是功夫练得高。我一听不对,忙赶到后边儿一瞧,倒见着恭房后墙的小窗还关着,外头也没什么印迹。可这也说不准那人究竟翻了窗没有……”
  裴钧眉一凝:“府上可丢了东西?”
  “没丢。”董叔摇了头,神色却不见轻松。
  这话叫裴钧的眉头也更锁紧了。因为他和董叔一样知道,外院正西边儿的恭房后头,出了窗再翻出堵墙,过道廊子,就该是他今日摆席的地儿。如若那护卫是假借出恭,翻窗入了后院,其居心就绝不是行窃那么简单。
  这时他再想起曹鸾两次相见中对他的嘱咐、言语和行止,又思及曹鸾那一府快要换完的下人,心里的不安渐渐更重,似凝成了巨石往腹中沉下去,即刻看向董叔道:“您去问问家里的护院儿、下人,看有没有人瞧见这护卫进后院儿的。明日一早,再叫两个丫鬟,随钱海清提些药材送去曹府——叫她们务必进府,替我亲眼瞧瞧萱萱怎样了。”
  董叔得令,这便去了,等过会儿抱着裴妍的案宗回来,只说下人中没有见过那护卫进后院的,便道:许是他年纪大,多想了,毕竟,“曹先生对咱们府上,何得会起什么歹心呢?”
  而董叔虽是这么说了,裴钧心里怀疑的种子却已然埋下,此时越听见这话,反倒越觉此事欲盖弥彰。
  “往后必要小心此人。”裴钧接过董叔递来的案卷,压低声吩咐,“再找人去打听打听曹府换人是为了什么事儿。要是咱们官家的人不便打听,您就寻梅家几个女婿,从生意上旁敲侧击地问问,这几日务必得查出来。不然,老曹那儿要是出了事儿……我这一盘棋都得毁在上头。”
  董叔轻声应了,绕到床前替姜煊掖了掖被角,又怕夜里有飞虫,便把桌上的香点燃了。他左右再收拾了一阵,才嘱咐裴钧:“您夜里要累了,就同小世子凑合一宿也成。”听裴钧随口答应,这才合了门出去。
  一夜间,京中东南西北各家自有各家事,翌日的朝阳是徐徐才升起。等好容易天亮了,乌云又带下一阵雨,叫裴钧在屋里觉出阵凉意,再难坐下去了,便干脆揉着后颈从椅上站起来,搁下手里的案卷、炭笔,踱到廊上打了会儿拳。
  吃过早饭,晋王府来了人,给裴钧送来个木匣。裴钧只当是李存志一案的物证,可揭开一看,却见当中只有一封姜越手书,和一些折报。
  第72章 其罪四十八 · 讳隐(五)
  原来昨夜李存志的证据虽到了,却是先到了萧临府上。姜越说,带回来的物证是大量账册、书信,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誊录好的,于是萧临一经传话,他便会同萧临先去了御史台,连夜督着几个侍御史开始查证,当务之急是速将物证投入案中。此番传信,是他清早看完了一部分账册,才得以确切告诉裴钧:李氏一案铁证如山,唐家这回是绝难脱身了。
  裴钧见此,心下的巨石终于稍稍一轻,待翻到下页,又见姜越挺秀有力的字迹写:“然昨夜所得,实则不止李氏案证,尚有年前遇刺之线索。皆如君所料,终查至一人。”
  接着,姜越的笔锋回顿,写下个名字:
  蔡沨。
  蔡沨是蔡延的大儿子,十来岁时就考了武举外放做官,生性勇而敏,狠而精,二十多年来听从父命,也着意钻营,便与北地不少豪强世家都相交甚笃,结立姻亲。至去年底,他已官至丰州州牧,更兼领都尉近十年了,文武在握,可算是蔡氏一门中他老父蔡延之下的第一人,不止是雄踞一府一州掌管要塞,更也联结地方门阀、兵力,是蔡氏除家业、爪牙外,在京中有恃无恐的另一道保障。
  裴钧拉开椅子坐下,翻开木匣中的一个个折报,见都是姜越安插各地的亲信传来,无不是报告各地内情。读来才知,原来姜越遇刺之时,正好是北地涂州知州辞世之际,而涂州恰毗邻蔡沨所在的丰州,也是块兵丰粮足之地,是以蔡沨起意,要趁此良机,占得涂州,以作他蔡氏一脉的后续之力。
  可前年赫哲族叛乱时,涂州作为北地重镇,曾是被姜越领兵护下的,内中上至州牧、都尉,下至小官,便都亲近晋王一系。州牧一死,消息火速向京中姜越传来,意在推选下任人选。可传讯路远,再快也总需数日,这数日中,蔡沨便借近水楼台之利,动用各派门阀关系,对涂州官政一番清洗。待到姜越收到涂州知州死讯,再批复折报送回涂州,时日已快过去一月,蔡沨即将把涂州坐稳。此时的蔡沨为转移京中视线,特特是为了转移姜越的视线,便策划了这起忽如其来的刺杀,而为将自己摘出去,他更是找了能嫁祸的人来推脱这个罪责。这个人,就是裴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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